“所以,晏顾问认为,这兴许一场模仿犯罪?”
“或许是模仿,也或许是巧合,无论是谁,都无法即刻准确推定。”
晏景医动作轻缓地摘下内部已经集了层汗的手套,语气越发随意:
“这当然也是我想说的其中一点,毕竟线索和参考可谓相辅相成。
但我更想说的是,再困难的案件都有出现漏洞的机会,因而这世上不存在真正的完美犯罪。
也就是说,无论什么案子,你总能找到侦破点。况且……”
他忽而再次转变腔调,竟带上股笑意:
“如今你们队伍里还有了我?”
沈衡翳生生被这股无端的自信逗乐了,心情倒是轻松了些,接道:
“那看来晏顾问对这次破案很有信心。”
“总比全无要好些。”
晏景医伸手,自然地拍了拍沈衡翳的肩,又将话题转回到案件中:
“假设在这几起案件之前,还有类似的凶杀案,那么,在这种假设成立的前提下,未被发现的案件中,一定还存有某些不易察觉的相似之处。”
沈衡翳点头同意,随即想到什么。
“或许不一定是严格意义上的凶杀案,我是说、可能是那些被归类为意外身亡,所以未被人察觉异样的案件?
R国的那起案件里,凶手不也是在第一次杀人后,警方因证据不足而将死者定性为‘自杀身亡’的么?”
晏景医先前只是凭着记忆,在两起案件中找相同点,过细的细节却也一时间没有注意,确实还没想到这块,闻言真情实意道:
“记忆训练练得挺到位,不错。”
沈衡翳:“……”
他忍住不去注意对方说话时,略带惊讶的语气,继续说:
“如果假设成立,那么,每个受害人额头、或者身体其它部位上,都有类似象棋字迹的特征,不可能不引起警方注意……
那么,会不会还有其它相关或相似的东西代替字?”
“我不知道。”
晏景医坦然。
“但一定存在共同点。
地点、环境之类的,都具有可能性,并且,死亡或抛尸的地点,一定不会是太过难以被人发现地方。”
“怎么说?”
“前四位死者的档案里有写,尸体发现地点分别是河西公园、湖西市运动广场、晨央娱乐中心门口的小树林,以及绿荫大道。
这几处都是人员来往密集的地方,包括这回的湖西中心广场也是如此,并且,每一具尸体都没有被刻意掩藏。
凶手既然能做到多次犯案后全身而退,又怎么会没能力隐藏好一具尸体?
更大的可能,就是在故意引起别人的注意。”
“照你的意思…”
沈衡翳回忆了下前几具尸体的发现地点,又试着问∶
“他这种行为,除了挑衅警方,更多还是为了表现自己?”
“看样子是的。”
晏景医点头,忽得话锋一转。
“我说的相同点,也不只有这些,受害者身上或许有更多值得考究的地方。”
沈衡翳正欲开口询问更多,但见对方全然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恰好这时人聚得也差不多,便先止住了话头:
“先把这具尸体带回去,想知道更多…不出意外要再来次尸检。”
他朝不远处的郑伸招呼:
“郑哥!通知一下处理好现场,等会回局里开个会!”
见郑伸回应后,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朝晏景医望去∶
“你刚刚对目击者,都说了什么?”
“寻常的安抚而已。怎么了?”
见沈衡翳神情严肃,晏景医依旧面不改色,但态度上至少比起方才正经了些。
“那在你安抚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或者是察到了什么东西?”
刚刚查看尸体的时候,他就发现,受害者的衣服上少了样东西。
受害者身上穿着校服,拉链分明被拉到了头,那顶端却不见拉链头踪影。
方才他正打算去现勘和痕检那边问问,是否在附近找到拉链头,在见到目击者后又不免增加猜测——
也许在她的手上。
当然,这只是个猜想,可能性不大,但改查得查。
晏景医闻言也没兜圈子,而是转手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朝他递去。
先是个被小型密封袋装着小物件——
一枚刻着“湖西一中”的拉链头。
那另一个,则是支录音笔。
“河清一号街边儿的绿化带找着的,你们的人刚刚去查了,不用过去。”
晏景医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袖口,不慌不乱地补充道:
“拉链头我没直接接触,如果运气好,上面也许会沾有凶手的指纹,但我个人认为可能性不大。”
那东西太小,可能是被害人反抗时松动脱落的,也许凶手碰都没碰过,警方能检验到的指纹,更大概率源自死者本人。
但该查还是得查,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影响案情进度的机会。
那这录音笔?
沈衡翳收好物证,举起另一根录音笔,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刚才安抚民众过程的对话。”
晏景医挑眉,又拍了拍沈衡翳的肩,轻声说道:
“沈队,我们现在好歹是同事,多点信任好不好。”
说罢就转头地往警车方向走去,留沈衡翳一人在原地举着录音笔与其大眼瞪小眼。
他又抬头往晏景医的背影看了看,视线反复横跳,硬是没琢磨出来。
这是…生气了?
沈衡翳原地一愣。
……好吧。
他承认,自己对这位新同事的工作,确实抱有一定的不信任,毕竟前有案例。
即使这位晏顾问目前看上去,的确比先前那位靠谱些,但他也没法因为对方暂时有道理的分析就完全肯定啊。
他又多了几分无奈,只希望对方别添油加醋跑局长那告状,见现场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先把口袋里的物证交给法医,随即跟了上去。
先行的晏景医实则没有像对方想的那样多,他着实没心思对这种事生气。
他上任的这些年,相处的人千千万,什么没见过?
对他专业深信不疑的有,对他行为充满猜忌、完全不把他的分析当回事的也有,于他也无非只是忽视与无视的细微区别。
同他有过工作接触的人大都觉得,他只关注自己的本职工作,至于其它,似乎从未被他往心上放。
当然,晏景医本人有时候也会觉得他们的感觉有几分道理——
连自个事都没时间清理,哪来心思管别的。
他腾出手,看了眼方才倏地震动的手机,随即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关上手机,随意放回衣兜,掩去方才收到的那条匿名短信——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