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冰杨十分沉重地看了冰宸璟一眼。
冰宸璟抬起头,与之目光相对,他从父亲的眼光中看到了十足的倦意,而那些往昔的威严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这些天,父母迎接着全城络绎不绝的人前来登门道谢,:有企业高管、公职人员;有平庸百姓、富豪千金;有懵懂孩童、和蔼老人;也有匆匆旅客、落魄乞丐。人多了,思绪就乱了,无论是冰杨还是若楠,脸上的表情都从一开始的幸福逐渐变得麻木焦躁,到最后,甚至不认得哪些是陌生人,哪些是亲戚朋友。
总算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三人终于瘫倒沙发上,释放着积压已久的疲惫神经。
“努力了十八年,不就是为了众人口中‘天才’二字,可真到了这一刻,却无比的平静啊?”
冰宸璟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冰杨,像是在调侃,也像是自嘲。
儿时,他跟所有孩子一样,总有数不尽的乐趣,总有写不完的梦想,常常和伙伴们躺在草地,妄言未来的模样:“我将来一定能上云海学院!”殊不知,幻梦成为现实的那刻,背后的价码却是全部的向往。
冰宸璟不太明白别人所谓的压力,他曾太想挤进去人群、去努力构想:那是……还不够累吧?他在操场上一圈接一圈的跑起来,一圈、两圈、十几圈、二十圈……
后来,他停了下来,躺在绿茵场的中央,恍是心中一亮,将手遮在眉间,期盼拨开云雾,瞧见满天星光,簇拥着一轮明月,好像有股欢喜,却又感到似有何物轻轻洒在脸上,有些湿润,有些微凉,原来是点点细雨,跟着晚风路过,寻找着下一个远方。
雨越下越大,落在草地上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天的眼泪,平平诉说着滚滚红尘,温怜动听。
“宸瑾啊,命运这种东西,于你而言,它就是一种毁灭。”
良久,冰杨叹了口气,第一次对儿子露出心疼的神情:“我知道你走的路,太过疼痛,留下了太多伤疤。但也正因如此,你才更应该走下去。”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直到走完一生。无论感人还是滑稽、无论精彩还是平庸,我要你认真地、一步一步地,为自己画上完美的句号,明白吗?”
“……”冰宸璟依旧是一阵沉默。
“你爸说的没错。”若楠轻声笑了笑,她伸手握住冰宸璟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暖传递到他的指间,紧接着缓缓说道,“翻篇了,就抬头往前看吧,忘掉自己是魔域的战士,是崇高的圣使。我知道这很难,但我们依旧要相信时间,静静等待它冲刷掉一切,好吗?”
“嗯……”
冰宸璟稍显敷衍地低声回应。
算算时间,在家从早待到晚,此刻,冰宸璟显然不想在坐下去。
“我出去走走,您二老好好歇着。”
不等两人反应,冰宸璟就起身走到门前拧动把手,一溜烟就窜没了影。
客厅瞬间就显得空荡荡的,渐渐冷清起来,却仅仅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已。
“那件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眼见冰宸璟走后,若楠收回了慈祥的目光,转而紧蹙眉头,十分认真地询问冰杨。
“……”
冰杨端起茶杯,吹开热气腾腾的白雾,浅浅喝下一口。过了半天,他才想清楚应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无需我们多言,让他自己探寻真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