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欲悠悠转醒,睡梦中恍然听到蒋起的声音,但眼皮沉的厉害。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天了,他吓了一跳,仿佛觉得做梦似的,但窗外橘红色的天空他又看的很清楚。
此时李安觉着闻欲要醒了,便走进里殿瞧看,果真他坐在床沿上,看着天空,发着呆。
走近,闻欲才回过神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李安:“皇上,酉时了。”
闻欲皱皱眉苦着脸,懊恼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李安笑道:“皇上舟车劳顿,凌晨才睡去,到了卯时又上早朝,到现在还是睡得少呢,不过瞧着皇上的气色好多了。”
闻欲点点头,“是觉得不累了。”
他穿好衣裳,口干喝了好几杯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蒋起呢?”
李安回道:“将军回府了,貌似是将军的叔父婶母去了。”接着叹道:“哎,那二人可真是刁的,见将军不在府中就五次三番派人来问问问的,真是,将皇宫当什么地方了,天子脚下也敢放肆。”
闻欲淡淡笑道:“本就是长辈,也有那个道理。”
李安:“什么道理,不过是泼皮无赖当了长辈,便有理由作天作地。”
闻欲道:“你怎的这样恨?好像是你的仇人一样。”
李安见闻欲脸上染着轻轻笑意,不由得着急:“皇上不知道,将军今日起了个大早拉着奴才去御膳房学做梅花糕,那梅花花期不过一月之久,将军便想着做给皇上吃,虽说做好了,奴才说这心意要将军亲自呈给皇上才真切,将军也欢喜得很,不过还未等皇上休息好,那二人数次又派人来催将军回去。现下那梅花糕热着呢,皇上可要用一些?”
闻欲摇摇头,思忖半天,眼中闪过几分笑:“既然这样,那就将梅花糕打包好,我们去给将军撑腰。”
——
将军府。
乌云在门口处受旨,对看邹随玉说:“烦请姑娘转告蒋将军,皇上马上就来,请做好相应的准备。”
乌云面无表情鞠躬行礼,接着入府穿过假山来到大厅。她径直越过在地上捡着金子不能自已的,如同两只疯狗的蒋书巍和蒋夫人霍芸。
蒋起看着觉得好玩,抓着金子往地上扔去,“哎哎,那呢,叔父你眼睛瞎啦?”
乌云走到他身边耳语,蒋起的笑一瞬间凝固了下,说道:“当真?”
乌云道:“皇上的旨意。”
蒋起立刻弹起来检查自己全身上下,还让云闲搬来铜镜,瞧自己一身黑色麒麟金丝纹袍,深棕南洲玉冠,晨时束的好好的头发现下玩的有些散漫,双脚没穿鞋,就这样光着在厅中走来走去。
他看着被冻的发红的,近乎没有知觉的双脚,眸色愈深。
“叔父婶母也玩的累了吧,来,中赋,给他们上座。”
在场的乌云三人不懂他的意思,但还是叫人将他们扶上了椅子。
蒋书巍忙着把金子塞到自己怀里,接着吹胡子瞪眼道:“你,你这不肖子,我,我与你婶母年纪这般大了,是你的长辈不说,你婶母腰不好,你还把这样好的东西胡乱丢在地上,当真是做了将军后心比天高了,厚颜无耻,厚颜无耻!”
一旁的霍芸白了他眼,骂道:“你这没脑子的蠢货,我是腿不好!”
云闲忍不住笑出声,但见蒋起毫无反应,便收起笑严肃起来。
蒋起淡漠地看着,微微噙着冷笑,靠在椅子上看着二人滑稽地分赃,他凉凉开口道:“我记得叔父婶母在我父亲过世前待我很好,可为何他老人家刚一走,您二老就将我赶出了家门呢?”
蒋书巍闻言一顿,提起他兄长他就发虚的厉害,不由得记起那人委托:只有一请,照看镜和。说罢只是照顾和看管,可这两个词他一个都没做到。
霍芸摸着怀中的金子,悠扬地哼了声:“提一个死人作甚,你如今高升,坐上大将军之位了,还不多巴结巴结皇上好让他多赏赐你些金银财宝,你叔父年岁大了,家中几十间店铺无人照料,你弟弟妹妹又还小,正是使银子多的时候,你父亲九泉之下也希望你救济叔父一家呀,好侄儿……”
蒋起低眉顺眼地听着,又忍不住开口打断道:“婶母说的是,我都……明白。”
霍芸喜笑颜开,听蒋书巍上次讲他这个拖后腿侄子竟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不及高兴他就翻脸不认人,哼,如今还不是念着他父亲生前的旧情,被她说服了不是。
“你想明白就成,哎呦,婶母看着你这府邸这样大,就你一个人住,空着真是可惜了,你妹妹快到及笄之年了,我和你叔父又不希望她远嫁走了,不如你将这府邸送给你妹妹来招上门女婿可好?啧啧啧,真是不错,有了这府邸盼儿定能招个好女婿来,老爷你说是不是?”
说着,她便起身兜着一怀的金子左右摇晃着瞧瞧看看,仿佛这全府上下已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蒋起冷笑一声还未回话,院子中便传来邹随玉的声音:“皇上驾到!”
蒋书巍和霍芸眼睁睁看着厅内走进了一位好不漂亮的人儿,明晃晃的带着一身黄昏色。
一时傻了眼,直到李安斥道:“尔等还不跪下!”
蒋起压着脸上腾升的笑意欲要行礼,却被闻欲瞥见他容貌不整,脚上还并未穿鞋。两只脚冻的通红,他不高兴地皱着眉说道:“将军不用跪。”
地上跪拜二人胸口前散落一地金子,心中惊之又惊,皇上怎会突然出现在这,而对蒋起的喜爱程度竟可见了天子全然不用顾及礼仪周全而跪拜。
蒋书巍头上已起了一层汗,觉得脖子上的东西凉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离自己而去。
闻欲坐在正位,漫不经心看着跪着的两人,不由得周身散发丝丝凉意,他薄唇轻启道:“谁在拿腔弄调,让朕也看看这不要脸的人来?”
霍芸慌了神,不停磕头请罪:“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闻欲道:“怎么?你请罪这样快,那就是你了?”
霍芸被这压迫感逼得无法抬头,窒息边缘,“不……不是,老爷你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