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对方视线,她只看到正冒着的黑烟:“你在看什么?”
人偶说:“那里面有人?”
“或许吧,你要过去吗?”零的提议被人偶拒绝,他说等以后吧,现在天晚了。
说完率先迈出两步,照例停下来用无措的眼神看她,等零一起回去。
几天下来,两人的相处更加自然。虽然在零眼里根本没有不自然的时候。
除了恢复记忆第一天露出了些马脚,后面散兵的表现完全符合刚刚接触外界小心翼翼的人偶。
零不怎么敏锐,而散兵那些怀疑猜测的想法都在心里,所以至今相安无事。
回营地后和野伏众聊天,零很快困了去休息,她走的时候散兵还在原地。
他话很少,有些内向不怎么开朗。野伏众的话题他插不了嘴,因此总在人们说话时安静坐在一旁。
干干净净的孩子,野伏众很少对他开玩笑唯恐他当真,有他在的场合粗鄙之语都能少上许多。
零不知创造者如何打造的人偶,但少年身上的精致单纯与易碎感,显然同他出色的外表一同引人注目。
即便后来其他野伏众发现他身上不同于人之处,面对少年时,无论谁都会不由自主心软。
同刀诚他们在这里渡过相当漫长的十天,某一日零起床时,听到有人喊了人偶一句“倾奇者”。
倾奇者,从此,这便是这位没有名姓人偶的代称了。
第十天早上,刀诚说幕府的人这两天要经过名椎滩,他们要继续迁移了。
所有人便又收拾东西。
夜晚十分漫长,零醒了两次散兵都没睡,独自在营地里溜达。
“不休息吗?”
散兵摇头说他不困,而且刀诚大叔趁着夜晚大家睡着正忙着收拾东西,他想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这段话中基本没有谎言,反正现在不曾失忆的真相还未暴露,情报能多打探点儿是点儿。
成果需以东西来换,越有价值的接触起来就越危险。这些年给冰之女皇效力,他很习惯现在的做事方法。
零听完点头,揉着惺忪睡眼又回去了。
散兵不禁诧异,居然没跟过来吗?
他还以为零会劝他去睡觉然后自己去帮忙。
为此,散兵连怎么说服零带他一起的理由都想好了。
谁知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对声称要保护自己的人来说,这种行为算得上明显的破绽。
放在零身上他却莫名生出股无力感。
一是对方比较死脑子,二是散兵知道,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关心他。
从带散兵离开借景之馆到加入野伏众,无论是躲避魔物还是与武士们同行,零的保护仅仅浮于躯体的安危。
除了对散兵偶尔“反派”的行为趋向很有意见,大多数时候零不关心他心里在想什么。
正这样想着,零又回来了。
她拿了个垫子拉着散兵一起坐下,也没多说什么,一直在发呆。
散兵犹豫了下,问她怎么了。
零语气悲怆神情忧伤,叹了口气说自己睡不着。
想了想,散兵用那种慢而温吞的语气,一脸关切地问:“姐姐不想离开这里吗?”
零摇头:“不是。”
人偶不解。
零目光幽幽:“除了开始几天,我居然连一次睡觉超过八小时都没有。”
这是,很大的问题吗?散兵难以置信,这人一天到晚究竟在烦恼什么啊。
零说:“你还小,不懂被压迫干活日子的辛苦。我就知道全年无休最后肯定出问题,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居然是生物钟,偷懒睡觉好难。”
这……散兵表示他的确不理解。
仅仅是夜间失眠的闲谈,零不需要散兵回答,他就坐在旁边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无论是零还是野伏众,他们似乎都对自己有些误解。
也算好事,遇到不想回答或者太难的问题,他只需要说不知道然后等待就可以了。
零并未提出问题,所以他现在也不需要说话。
“倾奇者……”散兵听到少女压低了的声音。
这些天被叫习惯了,他下意识望去,对方没有反应。
零的视线在海上,眼睛没有焦点,她在出神。
片刻,少女偏头,问散兵:“你喜欢这个称呼吗?”
“……不算喜欢。”他低下头压低声音,不打算让零看到自己的眼睛和神色。
但是这个称呼……故人旧事种种,至今历历在目,怎么可能忘却?
曾经,工匠们如此称呼自己。他们是,桂木、长正是,丹羽也是。
像压抑回忆起那段无可替代过往的情绪,他的声音比寻常更低:“也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