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关系怎么也称不上是情侣。

露水姻缘罢了。

而这种露水姻缘在姐姐的感情史中占了绝大部分。

在扮演有感情的人的时候，再没有比爱情更加有魅力的素材——虽然本人根本不懂爱情——如果真的要找女朋友，肯定是要找一个跟我一样喜欢我妹写的东西才行。

那些谈着谈着就因为各种原因断崖式分手的女朋友当然也不算，只有像临简雾这样，姐姐愿意向其分享她写的东西，本人也认可她写的东西，才有备胎转正的可能，才是‘正牌’女友。

“谁？”临简雾问道。

“死了。”程馥说，“你放心，姐姐虽然跟她在一起的时间算是比较长，但是从来没想过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工作，想要与之结婚的对象有且只有你一个。”

死者已矣。

临简雾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突然打住也很不像回事。

“她是干什么的？”

“一个摄影棚里的摄影师。”程馥低声说，“她追姐姐很久了，姐姐本来不想答应的，但是……”

程馥略微停顿了下。

“但是她说我写的东西很好，家里有人在报社工作，给我联系了副刊发了几篇文章，对我很好。姐姐就觉得跟她谈谈也没什么损失。”

临简雾想起来夏薄阳跟她说的‘我喜欢你隔着镜头看我的样子’。那时候夏薄阳透过镜头看的是她还是谁？

心下微沉。

临简雾又问：“她是怎么死的？”

“车祸。”程馥回答说。

临简雾不吭声了。

她要怎么想？夏薄阳车祸之所以没躲过，难道是因为当时联想起了自己的前女友才恍的神？

最后，临简雾还是在关门离开之前多问了一句：“你那时候也很喜欢她吗？”

程馥摇摇头：“不喜欢。”

跟姐姐交往的那么多人里面，有见过没见过的，那是她最不喜欢的一个。并非是出于感觉姐姐会被夺走的厌恶。

那家伙只是瞅准了她是追姐姐的关键，才在这方面大献殷勤，说是很喜欢她写的东西，但是有关她写的文章，篇幅稍微长一点的从来都没有读完过。

单方面地表达自己有多喜欢，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一旦被她问为什么喜欢，觉得那段写的好究竟是哪里好，就瞬间哑口无言。

还总是以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把文章主角的想法认为是她的，对她大加批判。

明明当时谈论的是她写的某本书，话题发展到后面，总会变成那家伙大力推荐自己很喜欢的一些书和一些作者，让她去看，说什么觉得风格和她很像，多读这些对她有好处……

‘只能写到这个程度吗？’

‘我以为你能写的更好呢！’

‘我还是更喜欢你最开始写的那些东西。’

‘应该是到瓶颈期了吧？要不要这段时间就歇歇，以后再写？’

‘如果这就是你写的东西，我觉得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看。’

……随着时间推移，习惯于处于高位的指指点点，不必再伪装，这些话变成了那家伙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那家伙不会当着姐姐的面这么说，那家伙只会碍着女友要求需要向她表达自己的阅读感受、提供建议来让她写的更好的单独通话中这么说。

估计也是觉得像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不会因为自己受伤去向姐姐告状——姐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我那阵子有段时间真的觉得自己写的特别差呢。”程馥说，“虽然我总是说自己写的东西是垃圾、是废物、是狗屎，但这并不意味着谁都能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

临简雾突然觉得夏薄阳好像真的挺好骗的，她强调道：“我要是觉得你哪里写的不好我会说清楚，绝对不会这么说话。”

程馥没接话，接着说：“然后我就去找了她给我重点推荐的某个作者的某本书，想要知道她一直跟我吹的富有画面表现力和视觉冲击力的文字是怎样的，然后我看到第一行，我就在想，我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把这种人的话特别当一回事？”

“可惜的是，没等我跟姐姐说这件事，她就出车祸了。”程馥耸了耸肩，她又说，“也就是姐姐觉得她对我写作有点帮助才答应做她的女朋友，你不要想太多，姐姐说了，要是把她人生中遇到的每个人都比作一本书，临简雾你属于是睡前读物的那一种。”

“因为读着犯困？”

“不是。”程馥摇头，然后正色看她，“是会有个好梦！”

临简雾一下子就舒服了，不过上楼前她还是问了程馥那本书的第一行究竟是什么，这真不怪她好奇。程馥说那句话不好出口，给了作者名和书名让她自己去搜。

洗过双手，点上助眠香薰，临简雾打算看一点那本书的内容就睡觉，但Ｋｉｎｄｌｅ上搜不到那本书，她只好用手机网页，手机网页找的也费劲，费了老大功夫找到然后点进去。

然后。

临简雾觉得程馥一定要赔她一双没有看过这句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