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到的时候,赵氏起身没多久。
出到外间,赵氏对上樊彩香灿烂的笑脸,不太习惯地轻咳一声。
她已经许久不曾这般被人等着了。
朝食送来,她没什么兴致,浅浅吃得半饱便让人撤了。
“你晨间吃过了?”
樊彩香:“怕婆母等久了,二郎起时我和他一并吃的。”
赵氏见她住嘴,没说自己吃了什么,心说真是个不通情理的。
照她的意思,昨日晨间送来的那碗骨汤面就挺不错的,也不知是不是昨日让樊氏跪了一个时辰,今儿不开心了,竟然没再给做。
她瞥下樊彩香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幸灾乐祸的样子,只好当做是自己想多了。
“来这头坐着吧。”
胡氏招呼人绕到屏风后,她自坐上长榻,脚底踩着隔罩的火笼,樊彩香坐在比她矮半截的小秀墩,手里是厚厚的花册。
樊彩香还没见过这般齐全的册本,里头每一页都绘了各色图样,每个纹路下头还写了一排小字简单说明。有寓意恩惠与福泽的摩羯纹,胡氏解释这是佛家传出来的。
有代表光明与温暖的,胡氏解释这纹路一般绣在春日的衣衫上,昭示着生机与希望。
日光攀升,顺着窗棂落在胡氏面上,樊彩香听讲途中,不由得打量着婆母的长相。
这时候的胡氏温声细语,言辞带着耐心,眼神满是宽容与慈爱,毫无素日面对姜澈时的冷漠和不近人情。
“你发什么呆?!”
嗯,又是熟悉的味道。
樊彩香回神,手指翻过一页,继续发问。
...
不知不觉厚厚的一本图册,就在樊彩香翻一页问一声‘这个呢’,胡氏‘这个呀,这是.......’的一问一答中走到最后一页。
问完最后一页,樊彩香呼啦啦又往前翻了不知道多少页,然后眼睛亮亮,求知欲满满的望向她知识储存格外丰富的婆母:“母亲,我有些忘了,这个如意纹路是绣在寿衣上的,对吗?”
胡氏眉头蹙起,怒其不争地看一眼蠢笨的儿媳:“错了!如意纹如意纹,吉祥如意富贵荣华幸福安康,那是绣在年节才穿的衣衫上!”
樊彩香了悟:“哦~~儿媳记下了。”
半个时辰后
“母亲,这个寿桃纹绣在老夫人的抹额上头作为年礼,合适吗?”
胡氏:“......再合适不过了。”
这蠢笨的儿媳总算找到合适的纹样了。
她提起小几的茶壶,入手分量让她一愣,一上午她竟然喝光了整整一壶茶!
择定了纹路,要开始选布料画图穿针走线了。
胡氏为总是在细枝末节上犯错的儿媳动不动就得指点,待到日中,她觉得乏累,打发了人出去,刚歇下没多久,门口婆子说二少夫人回来了。
胡氏:“.....她又来做什么?”
婆子:“二少夫人说了,您且歇着,不必管她,她在外头再琢磨琢磨您上午教给她的东西,待您醒了再请您指点。”
胡氏翻身朝里。
晌午醒了,她吃了几枚糕点垫垫饥荒,迈着沉稳的步伐去见儿媳。
后晌自然一般般忙碌,几番忍耐不得,胡氏直接上手帮着绣。
这一绣,待发觉不对,大半个抹额上头的图案都已经被她给绣差不多了。胡氏心有所觉,总觉得樊氏是不是在躲懒,趁着占她的便宜,于是从小箩筐里翻出个顶勾,把自己绣好的部分一点点挑干净。
“我给你打个样,剩下的你自己重新绣吧。”
胡氏细细观察着樊彩香的神情。
樊彩香像是没注意到,笑眯眯地接过绣绷,埋首干活。
胡氏:“......”
这么一歇,她忍不住看看窗外。
天还泛着亮,距离黄昏还早着呢。
她不好赶人,瞅樊氏凝神做事,偷摸塌了塌腰板。
只是没多久,樊彩香一个抬头,吓得她立时坐直:“怎么了?”
樊彩香举高绣绷:“母亲瞧我这一针对不对?”
胡氏应过后没一会儿就坐不踏实。
往日里她无事,左不过念念经,大冷天躲在长榻上暖融融的屋里头没什么事儿,晌午睡会儿,后晌随意挑些打磨辰光的事儿就能等着儿子从书堂回来。
今日樊氏一来,她又费嘴皮给讲课又得正襟危坐地端着架子绣花,费心又费神,最关键是,饿起来也快。
晌午歇觉起来,她吃了两块糕点,这才过去没多久,胃里头又在闹响呢。
胡氏给婆子递了眼色,婆子出去进来又给添了一壶热茶。
胡氏:.....
她只好忍着饿,盼着儿媳妇手上功夫快些。
可惜儿媳笨的厉害,没走几针就得问问,这一等,黄昏天,外头传话说是二郎君回来了。
胡氏急忙起身:“二郎回来了,一并去外间吧。”
樊彩香十分遗憾地跟上:“母亲,您几时歇觉?用过饭了,您再教我一会儿吧。”
胡氏瞅着她真诚的面容,没说话。
姜澈看着母亲和他的夫人相携而来,眼底闪过微光。
“给母亲请安。”
胡氏示意他坐,接过阿阳递来的书卷翻阅检视。
虽有几处不妥当的地方,但没必要耗费时间大张旗鼓地说,“还不错,叫人传饭吧。”
暮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