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意料之外有个五天假期,李亚茹赶紧做出游攻略,联系旅游公司。以前总给姥姥姥爷讲导游领上怎么玩,啥也不用担心,不用害怕走不动路。现在终于有钱和他们一起出发了。提前一周给姥姥、姥爷打电话。姥姥不来,妈说她去劝,劝一晚上没音信了,让李亚茹去跟大舅说。
“大舅,你就想想办法吧,奶最听你嘀话,你跟那好好说说,那说不定就想通咧。”
“马上浇水咧,那害怕你尕舅吃不上饭。”
“欧呦,那么大个人咧,还能把自己饿死么?放五天假嗫,尕舅嬷也有可能回去么。”
“不确定么。”
“尕姨也在嗫么,尕舅到尕姨家吃几天饭也行嗫么,三五天就回去咧。我忙里忙外想着给定个团,从五一就开始计划,那个时候都说嘀好好嘀高高兴兴玩去呢,到端午节,我妈上班请不上假,到古尔邦节,我奶又说啥都不去咧。人一天上班各种破烦事,回来又一个一个打电话哄那们,还莫人听,心真累。这会儿让人咋办呢么!”
“行嗫行嗫,我再打电话给好好说去。”
第二次劝说,大舅回了电话过来。
“你奶那个园园子就是那全部嘀心血么,那投入咧那么多时间,一哈子走开浇不上水,漮哈咧,葫芦花开咧对不上接不上尕葫芦,那都牵挂嘀很么。老人就是这么个,那蹲在那最熟悉嘀地方,就最舒服。”
“尕姨给对哈葫芦花么,我给尕姨打电话,尕姨也劝劝。”
就这么三番五次,最后劝动了姥姥。
根据下火车的时间,还想着他们会赶在我下班前到,但是下班了等了一个小时才接到电话,妈说他们找不到坐公交的站点,还在一个没有车的站点傻站着等了很久。接上人,我们去吃黄面烤肉。
以前姥姥、姥爷在村里忙里忙外,一个人干多份活,照顾儿女子孙,都觉得很正常。直到他们来城里,顶着白发,和街上匆匆忙忙的行人都不同,去坐公交车走得很慢,上了车好多人起身给让座位,那一刻李亚茹才突然觉得,他们是真的老人家了。
点了烤肉、烤鱼、椒麻鸡、皮辣红、菠菜面筋、辣皮子黄面、一扎鲜啤,摆满了一整个桌子,姥姥姥爷吃得很开心,妈也给李梦茹打电话炫耀。这一桌,一百多不到二百元,最后还没吃完,姥姥、姥爷在家里饭量大,出门有点放不开。
六点,天一亮客厅就传来“嘟噜噜”的说话声,妈也起来围出去。李亚茹也早早醒来了,睡不着一点。定的七点的闹钟,六点半爬起来穿衣服。出去洗脸时妈在拖地,姥姥在刷厨房,姥爷在收垃圾。我分明打扫过了啊,我觉得挺干净……
出发了,你一句我一句。
李亚茹,“一早上,我嘀时间从来莫有这么充足过,我平常都睡到九点。”
龚玲,“你八点起来收拾房子。”
“根本起不来。”
“我根本睡不着!”妈看着街上,“这咋这么多烟头,垃圾袋?我们那咋就啥也莫有。”
“这嘀人素质不行,到处乱扔。周末已经算好嘀咧,一开学,整个一个垃圾场。”打车到大巴上车点,李亚茹东看西看,“奶,你看那两个白头发老奶奶,那自己玩去嗫,背着个大书包。”
姥姥,“那们有退休工资嗫么。”
龚玲,“闲哈不玩去,就定定蹲到房子里蹲嘀嗫么?”妈还知道要嘀吃嗫,看见早餐店了,吃个油条嗫,看见尕摊摊咧,吃个杂粮煎饼嗫。车上我和妈坐一起,她就嘀嘀咕咕,“你奶那后悔嘀很,说嘀就是看嘀个人坐个车么。”
“那莫有到景区,到了一看就不后悔了。”
“那嘀葫芦对不上花,接不上葫芦咧。”
“我尕姨对哈。”
“尕姨也忙嘀不得了么。”
昨个李亚茹咳了一晚上,龚玲睡得跟猪一样,毫无动静。总是这样,自然而然的疏离感。就算妈妈睡在我的旁边,我也从没有奢望过能从她这里得到关心和温暖。坐在车上,我问她要身份证,她掏出一小块枇杷膏给我,“这个含上,嗓子就舒服咧。”我接过枇杷膏,妈妈,让我沉默的妈妈。
下车休整,连那么个卖东西的摊摊子姥姥和姥爷都看得好的很,到奶片跟前想买呢,我说尝一个,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姥姥又拘谨地走开了。“回开再买,拿去重嘀很。”
看摊摊子看了十几分钟,临到最后五分钟了,李亚茹才发现门口有个陨石博物馆!赶紧过去,一看收门票,但六十五岁以上老人免票。我没进,推着姥姥和姥爷到门口,嘱咐他们快快进去转转,要在规定时间内回来。很多景区、科普馆、博物馆都对老人免门票的,只要老人愿意走出家门,也就掏个车票钱。这个世界对老年人真的很友好。
到了疏勒城,砖红的城墙底下尽是滚圆滚圆、深浅不一的灰石头。
坐敞篷观光车,龚玲没坐过,担心道,“坐到车上摔哈去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