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晨晨赶一群羊,经过大坝,去湖里喝水。狂风卷着黄土顺着小路扬长而去。风能把人吹跑,“呼呼呜呜”,在耳边悲鸣。四面的山和树都跟着呜咽,没有一处消停,八方都是呜鸣声。云也被风吹得丝丝散散,像破烂的棉絮。
回去后,李亚茹只发现院里的山羊似乎对这大风毫不在意,它们被包裹在厚实的羊毛里,胖墩墩的站在干土地上,胡须被吹得斜到一边去,适应一切,毫无反应。
我们打算去地里走走,寻些什么有趣的。去年的冰滩处已经没有多少冰了,只有一长道,上游还冻得硬些,可以踩碎,下游基本化湿了土地。田地里几乎一无所有,除了灰白的干土就是灰白的干土,零散的白色薄膜,黑褐的牛粪蛋蛋,水沟边低矮的枯草根,有深黑裂痕的土地。平坦广阔,风从脚下穿过,天山上的云像被压在地底几万年的千层石。草木土地,只有单调的三种颜色——灰、白、褐。
西斜的太阳把我和龚晨晨的影子拉得好长,我们慢悠悠走,影子好像也在风里贴着土地摇晃。回去时,我们不断地发现地上有五毫米左右宽的裂缝。原想那些五毫米宽的裂缝是在溪流边,流水作用凹陷去一部分土地导致的。如今路上也都如此,该是受到了余震波及。李亚茹小时候见过的唯一一次异象是白日日食,没有云,天忽然暗了,后来最大的变故是大洪水,将小溪冲成一条三四米深的裂谷。后来几年很平静,除开今日发现的土地裂痕。
大黄狗不认识我了,吠叫着跑过来,我吓得站在原地不动,而后它又夹着尾巴跑开了。它看起来瘦了很多,肚子瘪瘪的,后腿上没什么肉,在这个干燥的初春,大黄狗被风吹得毛发也乱糟糟的,没什么光泽。
李亚茹将姥爷叫过来,教他组装榨汁机,一边看说明一边讲解,捣鼓了十来分钟,好不容易教得组装好了。“怎么不出豆浆?也不出渣子?”姥爷一边捡贼豆子,一边观察榨汁机。
李亚茹专心致志地往榨汁机里加黄豆,只看到上盖里的豆子越来越少,一心想着得赶紧跟上进度,没注意别的,甚至连姥爷的话也自动忽略了——大概如此,等一会儿就有豆浆了。
有细密的泡沫和渣子从上盖和挤压杯之间的缝隙里流出,正转反转都不管用。李亚茹赶紧拿纸擦这带豆浆的白沫子,把榨汁机停了,把整个挤压杯拆卸下来。挤压杯和滤网之间,滤网和螺旋推进器之间,都塞满了豆渣,塞了个硬实,倒都倒不出来。姥爷将整个挤压杯拿去裁板房,放在水盆里,又涮洗,又用折了一半的一次性筷子掏豆渣,反反复复清了二三十分钟,终于将这机器恢复原状了。
我俩儿继续去榨豆浆,装好豆子,一边倒水一边看着豆浆出杯,姥爷跟个小娃娃似的,对这机器充满了好奇。“渣子留哈,做豆腐。”
“渣子喂羊去么,豆浆才可以做豆腐。”
满满一杯,奶白带点豆黄的豆浆,我赶紧端着去给姥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