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起晚的一天,万里无云,天蓝盈盈的。太阳已经很高了,我出门时,石子路面是潮湿的。
昨个雨天,猫儿们总是蜷缩成一团睡觉,像是沙发上长了三朵大大小小的蘑菇。今个晴了,一大早三只就在院子里蹿,在洒满阳光的水泥地上躺展、挠痒、打滚,走来走去。猫是爱温暖的。
山水已经停了,但沟里低洼处还有一些汪着的余水。姥姥也早已把废弃的大桶、小桶,大盆、小盆,大锅、小缸都盛满了水。
早饭是米粥,等姥爷回来一起吃的。
姥姥就急急交代,“吃完饭赶紧看病去!”
“头现在不疼么……”
“又懒嘀看去!再等嘀像魏子芳一样躺在床上起不来住院去?”
“晚上头再疼咧,明天就看去!”
吃完早饭是十点,太阳老高,天蓝得晃眼睛,我出去走走。空气不干燥,温度适宜,只有阳光直射过来聚焦处的脖颈热,周身其他地方都有一种近乎均匀的凉爽。乌云在天山顶部盘踞了二十四小时,但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雪迹,想是下了大雨,或者冰雹。我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路两旁的野草都高大起来,香芋紫的薄荷花开得太繁盛,满眼都是。小溪流水正在“咕咕咚咚”,绵延十米的薄荷丛长得都有一米五高。前方的麦地里有一些比麦子高些的稀稀拉拉的芦苇,这就叫芦苇麦地了。
这条走过很多次、很多次的路似乎变短了,我还没怎么游荡,就已走到南边田野的尽头。天多么蓝,阳光多么明媚,可以清晰地看到四周低矮连绵的山脉。就连天山的轮廓,也是来小村庄这几天里最清晰的,像是一个心思细腻的画师多往上边描了几笔。
我往东折返,预备回家,这条小路变得熟悉又陌生,路面硬而平整,不起任何尘土。左边的坡地上长满了结了籽儿的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杂草,长势茂盛。
炊烟袅袅,姥姥正把白面拉得老长,往锅里下。紧接着,姥姥粗糙的双手手心朝下,把软软的白面搓成圆条,拎起两端,用力扯,扯长了,折起来,再扯,往木案板上打一打,又一条“鸡肠子”下锅。
姥爷坐在灶火边的木凳子上,把一把又一把柴火折断,往灶火里填,奇形怪状橙色的火焰越来越饱满,锅里的水滚得正旺。
热面出锅了,姥爷把拉条子拌进昨晚剩的凉菜底里,也就剩一些芹菜末还有辣椒碎儿。本来没人吃了,我要倒掉,姥姥没让倒。
“这回全吃光。”
“不能浪费,浪费是忘本。”偏远的小山村,老人们一直秉持着节约的观念,这么过一年又一年。
趁着煮面空当,姥姥过来桌边瞧,“手把盘子扶住些,不要‘哐啷’滑嘀扣到桌子底哈,捉都捉不住。”我也没注意,一盘拌好的拉条子在桌边,我只用右手拿筷子夹面。又不是个小孩子了,桌子也不斜,哪能滑掉么?想着——我还是用左手扶住面盘子了。
最后一锅面,姥姥给猫儿随便煮了两条。姥爷吃饱了,勤快地把灶火边的面盘子端过来,“来!我当服务员。”他坐着点了一根末糊烟,抽了两口,“我嘀鸡,早上又死咧一只,希望下午去不要死。”这几日,听姥爷说得最多的就是鸡该渴了,鸡要饿了,鸡冷了,鸡挤得很,鸡被叨伤了,鸡死了……最担心最惆怅的是鸡死了。
李亚茹捞面,给猫的饭碗添满。再跑去灶火旁,舀了一碗面汤,把余下的连汤带锅端进伙房。姥姥说下午要洗头发,再搭上一锅清水,剩下的火子儿就把水热烫了。做完这些,我收拾了碗筷,独自一人在凉棚下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