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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干旱(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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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的动作慢下来,经这么一说,也不搉断树枝了,只是从低处揪。我们便也寻其他树去了。

我们利利索索又拾满一袋子,找个地方吃午饭。那时候村里很静,早上来的一拨人拾些也就走了。

“宁给老维族抹刀子,也不给老汉人杀瓜。光给别人杀嘀嗫,自己吃不上么。”

诺大的一个村庄,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坐在水泥墩墩上吃西瓜,一口西瓜,一口囊饼子。这秋西瓜瓤红,水灵灵的,又甜又解渴。

“爸,你咋躺到马路边边上睡嘀嗫,万一过来个车,莫看见。”不管在哪,李老二得睡个午觉。

“那还说嘀一人一半责任。”妈就嘿嘿傻笑。

“我到哪儿睡嗫?”

“你去躺到苜蓿地里睡去,干干嘀,头包住就不扎咧。”

我到干苜蓿地里转了一圈,矮草都枯黄了,随着人的走动一只只蚱蜢上蹿下跳。地里生了很多一米多高的小榆树,地埂上的苦豆子长得怪茂盛的。没法睡,最后我还是转回了水沟边上,找了一块大石头,用围巾包住脸,躺好,天为盖,地为铺,睡一觉。

一个小时后被什么动静吵醒了,翻身起来,李亚茹只看到不远处有一群骆驼。虽是生在戈壁,长这么大李亚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见骆驼,出于好奇,跟了过去。

骆驼的尾巴很短,甩来甩去。腿很细,格外苗条。蹄子很大,像穿着个榔头鞋。骆驼前腿上方有两个厚厚的灯笼似的黑毛裤子。骆驼肚子吃得又胖又圆,直像个皮球。有的骆驼驼峰胖乎乎地向上顶立,有的骆驼驼峰软踏踏地耷拉下来。全部骆驼脖子都很长,成一个u型,后脑勺和脖子下方都长了黑棕色的厚毛,头顶没有,活像一个秃子。骆驼体型庞大,有两米高,嘴巴像炉的嘴巴,呈乳白色,黑黑的眼睛不太明显,身子其余处是不均匀的褐黄。马耳朵,兔嘴巴,骆驼可以伸长脖子吃到高三米的树干上的树叶,也可以低下脖子吃崖壁里的草叶。总体形态感觉不协调,不美观,但有助于沙漠生存是真的。

骆驼性情温和,只有在我靠近到两米范围之内,才会斜着嘴出气,朝我走过来。我赶忙跑走了,十米外回过头时,那只骆驼抬高了前蹄重重踩在地上,踩了两三回,而后慢悠悠跟着骆驼群走远了。

骆驼的叫声有点像羊,又有点像牛,“哞——咩——哎……诶,呜呜……”喝完水,吃完草,叫唤的是领头的骆驼,它一叫,其他骆驼都跟着,排成一个长队便走了。

我便也继续回去捡拾沙枣了。

“袋子莫拾满呀。”

“拾满咧,我再挥椽子,我嘀命就莫有咧。”

“你嘀命还长嘀嗫,吃个瓜缓缓先。”

也就花十分钟进食,力气一下子就回来了。爸拿个椽子“砰砰”地敲,沙枣就“噗啦啦”地落,跟天山脚下的雨似的,一次只落几滴。牛跟在篷布旁边等着吃捡出去的树枝子,有只有奶的大黄牛不怕人,我还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渐渐地围拢过来的牛就多起来,有十五六头。牛不似骆驼那般有领头牛,有组织性,多是些零散的自己找吃食的。牛尿尿、拉粪也都不避讳人。

“我们能不能挤点它的牛奶?”看着老牛圆圆鼓鼓的乳|房,和跟在身边并不怎么喝奶的小牛犊,我突发奇想。

“你还想摸哪儿嗫?还摸到那嘀奶|头去咧,那把你一蹄子。”

太阳西斜,把人的影子拉得有十几米长,金色的光霭覆盖了戈壁上的草木。我着实拾不动了,蹲啊蹲,蹲得腿都麻了,看到沙枣就跟看到地上的石头没有什么两样。爸还一个人拉着篷布,拉着椽子,换着沙枣树敲。到树底了,铺开篷布,挥着七八米长的我甚至都挥不起的椽子不知疲惫地打。妈就跟在后边,慢慢悠悠地一颗颗拾。打完了,爸把篷布都卷起来,把沙枣卷到一处。我和妈两个人蹲下,四只手飞快地捡起枝叶来。捡得扔到篷布外边去,直到剩下些红橙橙、圆溜溜、一个个的沙枣子,一捧捧地捧进塑料袋子里。

粉色的晚霞凝在一起,骆驼的剪影分外清晰,它们卧在一处,一起看完落日,便又起身往西戈壁深处去了。皮卡车行路,扬起一路长长的白土。粉色的晚霞映在冷水湾里,爸坐在冷水湾边的石头上洗脚。“家乡嘀水呀!洗哈脚!”

“这个中午留哈嘀西瓜皮,骆驼也莫吃,牛也莫吃。”

“沾嘀沙子咧土咧,勺子才吃。”

“可能长咧这么大也莫吃过个瓜皮,不认识。”

我顺着小路一直往南去,走啊走……这边高地没遭到洪水破坏,一样的柳树,一样的土地,面貌还是和我儿时所见过的没什么分别。那时候父母在地上劳作,旁边这块地就是我们的菜地,我总去地里揪菜,揪西瓜。天黑了,往南去,我们就该回家了……只要顺着小路走下去,就到家了……前面的晦暗里,有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我,让我停不下脚步……

“亚茹!你干啥去嗫?赶紧回来呀!走嗫!”妈的一声叫喊把我拉回了二零二二年。我的心中一阵悲痛——家明明就在前面,却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坐车往北去,返回姥姥家。平坦宽阔的戈壁已经完全被夜色包围,只有西边的天际还显现出酒红、鱼肚白、灰蓝的亮色。天上没有一颗星子,只凝着几长条黑云。

睡一觉醒来,我们一家开着车拉着沙枣回城了。一路上,场院上晒着一片金灿灿的玉米粒,像夕阳下的北海水。秋天农人收获过后,都赶着一群群羊出来放。田里、山坡上、戈壁上,成群的羊儿自在地寻草吃。一只只白绵羊,像一朵朵白云。

日子渐渐过去,后来妈说小舅家的制种苞米一亩地收了二百五十公斤,能卖七百块钱。二十亩地,意料之中赔掉了。年年地里苦,年年穿嘀个莫裆裤。2022.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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