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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干旱(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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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我就看到群里的消息,“今天全城都在等解封。若解封,轻点疯;疯过了,还得封。若再封,都得疯。解封不代表可以到处疯,所以请大家悠着点疯,是封还是疯,取决于你想疯,还是想封。不想再封,就别太疯!”市里解封了,人们可以出小区了。

“那些人莫有村上嘀群么,早上起来又撵上去咧,结果今天不做核酸。”姥姥说得是饮用水工程项目部的人。

一群小孩坐在拖拉机车斗子里的几大包塑料袋子上,改绳子,嗑瓜子,等了有些时间了。小舅是又刷牙,又装辣皮子,又喝米汤,先前还把我们催得不行,从我们拾掇好坐上车的那一刻起,他开始干这些事。于是龚贝就叫道,“快走,太阳出来我就不干咧!太热咧,太晒咧!”

“昨天晚上太阳都莫出来,你咋不干去?”说嘀个龚贝莫话说。

“你们都给我下来!拖拉机咚上去要半个小时,你们都坐微型车先去!”谁不爱坐在敞篷中兜风?

“这个车那就乱涮嘀嗫,拾掇不住。”大舅开着微型车在疙里疙瘩的湖滩里掉头,我们眼前是一片收割过的黑葵花地。

这一片葵花接近湖滩,水丰盛些,地里生满了两米高的芦苇,倒过来歪过去,根茎又结实,在装车时拌得人着实不好走。除了芦苇,地里还有一个又一个老鼠打的小土堆,数不清的蟋蟀、蚂蚁、瓢虫。哪怕是插在一米高的杆上,收完在地里撂了四天,已经有好些个葵花头被老鼠顺着杆儿爬上去磕空了。别说,这磕过的皮儿留在葵花盘里,一片片的,黑面白里,像极了人磕的。因为这事,小舅妈始终在骂骂咧咧,骂小舅收得慢。

大舅往地里开拖拉机,我们一众人抱了葵花头往车斗里扔。扔满了,车斗周边垒上一圈装好葵花头的袋子,中间空的位置还能继续扔些。一车斗,装得满满的。小舅妈带着两个孩子继续捡花葵花头去了,小舅开会去了。

大舅开拖拉机回去,我坐在拖拉机车斗里的葵花头堆上。坐得高看得远——黄起来的玉米田,结满了黑褐豆角的一大片苦豆子丛,被云雾笼罩起来的天山顶。

有五六只通体橙红,带有黑点的瓢虫爬在我沾满了土的黑裤子上,车颠来晃去,慢慢悠悠,瓢虫也在裤子上找个位置卧下来,一动不动了。

“跟上他干活还把人累死嗫,跟上我干活我就是巧劲,能车动人就不要动,车动个三米人也省好多劲嗫。”大舅边干活边咧咧。而我,坐在斗子边上将葵花头一个一个往外扔。大舅把车斗子打开倒,狗刨式囫囵卸车,两只胳膊打圈式往外拾,最后拿起塑料大锨扛,什么办法都用上了,迅速卸完了一车斗子黑葵花头 。“每天都干上些,它有多少我干不完喽!”

没吃早饭的我饿坏了,找来一颗西红柿,一个甜玉米,一碗米粥,挨着来,三五口就消灭光。

不过,只是喝了一碗米粥的功夫,天空全然被乌云遮满了,从西边吹起冷风来,还吹来了几滴雨点。紧接着只是干吹冷风了。

大舅非要叫我一起去柳树沟扛草,说是我去了站着就行,他到商店里给我买了好吃的带上。商店里除了酒和鸡爪,几乎什么都卖空了。我们挑了三袋鸡爪,给姥姥留着一袋,剩下的,我俩儿边吃边往北去。

冷风从人的耳边“呼呼”而过,吹得本来扎起来的头发散得满脸都是,我偶尔用手扒拉一下。罗家人赶着一群羊在往北去,山羊们边慢慢行进,边拽几口戈壁上的草叶子吃。有几只还用好奇的眼睛瞧着我们。一只大黑狗紧贴着站在牧羊人旁边。我害怕道,“狗该不咬人吧?狗该不会扑过来抢我的鸡爪吧?”

大舅就吼吼道,“你往旁边站。”他拿起手里叉草的叉子,气势汹汹往前走。狗并没有搭理我们,而是紧跟着他的主人。

“一条狗那也顶两个人嗫,再不是狗帮嘀赶羊,人还放不住。”大舅每看到什么东西,都要发表一番论述。

白花花的羊群像天上飘着的云似的,一大团,游移着继续往北去。

风吹得着实把人的脸冻得不行,大舅还在拿个叉满地里走着把草往堆里扛。我找到个长满一米多高的芨芨丛的地埂,搬个石头坐下来,躲起寒风来。

米黄的细芨芨齐刷刷地朝东边倒过去,倒平了又抬起头来,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推着搡着,不断地伏下去,又弹起来,从丛里发出奇异的“呜呜”声。

一头大黄牛从芨芨丛里蹿出来,在我眼前八米处停下,庞大的身躯惊得我都愣住了。紧接着从大黄牛后面出现了牵着绳子、穿着迷彩服的牛忠孝,将牛拉开了。他拉着牛穿过晃晃悠悠的苦豆子丛,在小水湾里停留了一小会儿,原路返回了。

大舅叫着要回家,我从苜蓿地里奔着往南去。尖的圆的草籽儿扎在人的袜子里,沾在人的裤腿上,扎得人又疼又痒。小矮山包边,一个脸黑得像炭的老人赶着一小群胖乎乎的绵阳,又顺着这戈壁滩往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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