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龚贝头发也梳洗完了,张桂兰回家去了。姥爷骑着他的小三轮车去城上沈家拜年了。去了两三小时就回来了,带个皮帽帽,脸蛋和鼻子冻得通红,“呵斥呵斥”脱棉衣。
李亚茹,“吃咧啥好吃嘀?”
“让我吃嗫,我莫吃么。转转看看就行咧,喝咧两杯子酒。”爷到了谁家不作假呀。“不吃咧那提去,你看你说嘀这个话那就。”那能提么,提了就再不是这个话了。
晚饭是汤饺子,酸酸辣辣。吃过了,我坐沙发上胡乱看点什么,只听到不断的“汪汪汪……”
李亚茹,“狗叫嘀嗫。”
姥姥,“谁知道那个狼跋嘀,那叫哈那么个咋咧?”
姥爷,“人进到院子里去咧?”
结果谁也没管,李亚茹还听屋外的风声“呼呼”的。
我想得明早坐班车回去算了,姥姥就坚持等七点小姨值班结束了,去问小姨怎么回哈密市里。
果真,一到七点,姥姥就跟给自己定了闹钟似的,出门往小姨家院里去了。我说我先去个小解,姥姥让我自己后面来。
风已经进化到能把寒意融入体内,四处狂浪,冷得人跟冻进大型冰箱似的。
小姨夫在切菜,小姨坐在沙发上生气,“人说嘀一回来就吃拉条子嗫。”结果一回来看到他啥也没准备。
“我想嘀你七点半回来么,正好菜炒好么。”
“鲍宇来咧,拿嘀那妈蒸哈嘀红枣花馍馍,截哈嘀辣皮子一大包,巴达姆一大包,桔子一箱子。娃就想嘀周到嘀就。”小姨说她的女婿,模范好女婿了。幸福是实实在在真的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幸福怎能仅仅只是一种感觉呢?
看电视呢,电视里小孩在火炉旁吃刚出炉的土豆,小姨说,“香嘀很。”
小姨夫,“你想吃嗫噢?”我以为他要说他现在去烤一个,结果他说,“进去电视里吃去去!”
说好了坐车的事,小姨也没提上回的驳斥,好像那不过仅仅只是一场简单的生气。
回来后,我给丢丢给了两块肥羊肉吃,而后我叫它出去老房里睡,不知它怎么就跟过来,在新房门口叫唤。我刚进门又出去,姥姥万分生气,“进来、出去,热气都放掉咧!我再看见咧,我拿个棍子打死去!要上那么个干啥嗫,又不抓老鼠。”间接性发狂乱嚷,我能说什么?
我自己去小卧室,电热毯开着,我问了声,是姥爷开的。我把电暖开开,把灯关掉,准备打一会游戏。姥爷忽然走过来又把灯打开,“黑咕隆咚蹲到尕房房里是个啥,开开着嘀去。”前两天没注意,玩到一两点才睡,灯也就开到一两点,姥姥为此说叨了很多遍。也不是她就多生气,很多时候她只是擅长记些找茬的话,说很多话做很多事能够让她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为了省点电费,睡前小屋里就已经完全热起来,我便把电暖关了,只将电褥子用着。姥爷又发现了,到处表扬我。
谁知道呢?我总是和他们待在一起待不过一周,待的天数少了就想多等等,待的天数多了就嫌恶,我便又心生委屈。毕竟在家里的电费自己交,钱自己挣,如何自由用度也都是自己的。和其他人一起住,难免得听些抱怨,如此。
到凌晨月牙儿就落了,空旷的戈壁上只有风和黑寂的天空。黑寂的天空里有快要被风吹落的细小的星辰。风声太大,天空太广,剩下的所有都融入夜色里,仿若无物。门被风吹得“吱吱呀呀”摇晃,打不又关不去。有什么透明的东西借着夜色进来又出去,仿若无物,又仿若怪物。这里才成了真的魔界之都,黑暗之界,无人长眠,也无人醒来。
晚安,怪异的风声。2022.0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