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近来,实在辛苦。”
李天风搁下奏折,望虞奉明一眼:“这么大的事,朕自然会派人手帮你。”折子叫虞奉明不知写上多少大臣的名字,大有推脱此事之意。
“只是爱卿辛辛苦苦铺好路,就差这最后一步,倒将功劳拱手让人?”
虞奉明行礼:“陛下,眼下最要紧的是捉拿何放,个人得失不可与之相比,微臣在京自会全力相助。卢大人心如明镜、行事沉稳老练,实则最佳…”
在京,李天风心里暗笑一声,好一个在京。
“虞侍郎。”李天风打断他,“锦江之事一直由你跟进,依朕看来,你才是最佳人选。这事拖不了,看看日子…嗯…那就…二十启程去锦江吧。”
二十?四天之后?
虞奉明拧眉,搞什么?这婚到底什么时候能成?要让他几天内成个婚吗?江晚荧的头饰耳坠全都没选好,火急火燎的像什么样子?没几天又跑去锦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难道让她新婚就守活寡吗?
虞奉明磕头,脑门抵住冰凉的地面:“陛下,微臣…”
“虞奉明,早去早好。”李天风再次打断他,盯着虞奉明乌黑的发顶,语气幽幽,“事情办完了,才好静下心来忙活自己的终身大事,是不是?”
“虞大人,是出什么事了?”王勉迎他上马车,虞奉明脸色和天色一样阴沉。
虞奉明朝王勉看一眼,同样望见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恍惚,险些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王勉,今日不必来衙门了,回去休息。”虞奉明吩咐车夫改道。
“虞大人,还有份公文…”
“什么都不用管,出了事我担着。”虞奉明靠坐回去,泄了口气。
虞奉明今日算是明白了,为官还是得像以往那样,遇见事就得拖着、攒着、哄着、骗着,而不是蠢得跟驴似的上赶着抽自己鞭子拉磨。还肖想李天风会念及他忙活这么久给口气喘喘?呸!嘴上说两句辛苦,实则瞥见他闲上一刻就抓心挠肝,恨不得把活全塞来!
这还干个屁?先舒服了再说!
突然得了半日空闲,王勉闻之心里一松。要知道,虞奉明以往风格是能缓则缓,也不喜往下给压力,在他手底下干活的确轻松。只是虞奉明这些日子打了鸡血似的,王勉跟着忙得脚不沾地,的确也是心力交瘁。
“那虞大人呢?”
虞奉明摊手一笑:“虞大人自然也是休息。”见见想见的人,吃点想吃的东西,再睡个好觉。哎,这才是生活啊。
马车停在王勉家门口时,已飘着细雨。
王勉回头问他:“虞大人若不嫌弃的话,进屋一起吃午饭吧?内人最近爱上苏式面,这几日厨房做了许多,汤的拌的都有,味道不错的。”
虞奉明昨晚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早起胃里恶心吃不下东西,只喝了两口水。现在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心里舒畅一点,肚子也应景空了起来。
的确是好久没吃面了,待会就和江晚荧吃面好了。他记得去五味街那回路过家面馆,味道飘香不已,可以去尝尝。
“说得我泪从口出。”虞奉明舔唇,“下回,下回来吃,我急着回去找自家姑娘。”
王勉自是知道他说的自家姑娘是谁,于是没再挽留,笑着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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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药凉了,先回房喝药吧。”
凌霜得令来找时,江晚荧正与许清和聊得正欢,自然没去细想为何房里突然多出碗药来。
“先放着吧,凌霜。我有事出去一趟,回来再喝。”江晚荧转身就走,没注意凌霜欲言又止的表情。
“雨不大,我们打一把伞吧荧荧。”这样冷的天,她撑伞会冻手。
檐下,许清和撑开伞,伞柄向她倾斜几分。他今日诊脉,发现倪绣纭状态好了不少。江晚荧欣慰,许清和也高兴,又说起他父亲许随与母亲叶舒出游归来,念着要见见她。二人一合计,这才决定当下前往医馆聚聚。
地上湿漉漉的,江晚荧低着头走得格外仔细,路过隔壁的虞府,却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江晚荧呼吸急促不已。她的确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了。虞奉明就站在门口,两眼直勾勾盯着她。
可是…虞奉明身前有个女孩子,正仰头同他说些什么…二人靠得那样近,那样亲密…
下一瞬,那个女孩子竟直接跳起挂在他身上…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险些撞着许清和。他惊呼一声,而后隔空护着江晚荧的腰:“你没事吧荧荧?”
“没事,我没事。”江晚荧迅速别开眼。鞋面溅上泥点,分明只有几滴,她却觉得那么显眼。
江晚荧嗓子眼一紧:“清和,我们快走吧,雨要下大了。”
两个人,一把伞,当真亲密。说不来找就真不来找,不来找就算了,还换个男人找。
二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全数踏在虞奉明心头,他紧着牙关,一把将虞慕欢从身上扯了下来。
颈侧一阵刺痛,是被虞慕欢的指甲剐蹭到。
“你没完了是吗?”他语气差到不行。
“求你了大哥!哎呀,不要两件了,做一件也可以的,求求你了…”等等两件猫衣被虞慕欢看见了,可爱得她尖叫,为此缠了虞奉明好几日,想让他口中的神仙姐姐也替自己的大金毛做两身衣服。
“让开。”虞奉明打开她的爪子,一头钻进轿里,“我现在没心思陪你玩。”
“那你呢荧荧?锦县好不好玩?”叶舒擦完手往江晚荧身边坐下。
“好玩的。”江晚荧有些心不在焉,“还顺道去了乐清、华阳。”
许随道:“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华阳,那地方是不是很能吃辣?”
“华阳这地方,怎么连炒青菜都要放辣椒?”她雾一般的脑袋突然飘过这句话,连那人的语调也清晰不已。
“是。”江晚荧捏紧裙摆,“连炒青菜都放辣椒。”
“吃辣椒能祛湿。”许清和也在她身边坐下,“不过吃多了会腹痛。”
“他吃了碗带辣子的面,眼下腹痛在客栈待着。”
怎么又来?江晚荧脑袋似劈成两半,其中一半叫虞奉明端着不停念词儿。
她无意识重复:“对…会腹痛…”
“郎中?郎中在否?”
医馆来了人,对此刻的她而言无疑是种解救。江晚荧晃晃脑子,也朝那人看去。
唯安?
她眉毛一跳。
许随已上前问他症状。
唯安道:“是我家主子…”
听见“主子”二字,江晚荧眉毛又一跳。
“我家主子今日胸闷气短,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他原话说了,尤其是这心啊,像被五味街哪个厨子揪下放锅里加了油盐酱醋辣椒孜然爆炒一番,什么心烦、心焦、心慌、心悸、心乱这些症状通通都有。”
许随咽了口口水,他头回见把病症描述得这样锅气十足,心下决定晚上吃爆炒猪肝。
“这位公子…”
不等许随说完,唯安又道:“对不住,我家主子说了,想让上回替他看过病的郎中为他抓药,好像是…”唯安转头,目光不紧不慢扫过江晚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