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荧道:“在爹爹的生辰晚宴上认识的,一见他就…就觉得喜欢…”
崔月萍打趣:“姥姥知道,这叫一见钟情,是不是?”
“嗯。”她垂眸,并不想否认。
人都喜欢漂亮又危险的东西,她也不例外。那晚明知他设了陷阱,明知不该向前,但她望着他的玉戒,不过一眼就失了智。
“虽说他是个商人,比不过你做官的父亲,委屈你下嫁了。”崔月萍叹一口气,“但是姥姥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好,什么都大不过你喜欢。”
江晚荧点点头,岔开话题:“姥姥,姥爷不开私塾了吗?”
“早几年就不开了,他岁数大了,身体吃不消。”崔月萍笑了笑,“说起私塾,我就想起你阿娘。以前你姥爷在私塾教书,你大舅舅呢,也在里头念书。到了饭点,你阿娘会给他俩送饭。送着送着,她越走越早,我还纳闷你阿娘是不是偷溜出去玩。”
“后来你姥爷说,你阿娘总是早早到了,然后趴在窗边听他讲课……”
“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呢?所以你姥爷就不准她再去了,你阿娘还为此哭了好几天…”
江晚荧心脏一阵乱跳,双手不自觉攥紧被子,指节泛白。
怪不得…
怪不得阿娘那时候会同意让她去学堂。
没谁知道这件事。
那时候江晚荧十一岁,她在许清和的书架上翻到了好多书,好多不一样的书。她那时候想,原来男子和女子读的书是不一样的。那些书教她要有抱负、要争要抢,而不是顺从和依附。
刚巧江应鸿出公差不在家,她便央求倪绣纭让她去书院,倪绣纭自是不肯。于是江晚荧那晚吃的是眼泪拌饭,到了深夜,把枕头也哭湿。
就在她哭累了,昏昏沉沉要睡去的时候,倪绣纭撩开床帐,看了她许久。那时候读不懂阿娘的眼神,现在想来,阿娘是透过她看以前的自己。
“跟你许叔父打过招呼了,他明日送你去。”第二日晚上,倪绣纭对她说,“头发束好,从后面的小门走,不要声张多事,上完了就快点回来。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听到没?”
江晚荧止泪点头,一头栽进学堂,学得旁若无人。她牢记阿娘的叮嘱,安分守已,绝不生事,下堂后就一路小跑回来。
整整六日,是她最大胆也最快乐的时光,而后在江应鸿回来那一刻戛然而止。
好在那道门还在,十一岁时让她偷溜去学堂,十五岁之后还能让她偷溜去锦绣阁。
“后来你阿娘就安安心心在家当绣娘,你不知道,那手可巧了。哦你应该知道的,你阿娘是不是给你绣了些鞋啊袜啊?”
“她人聪明,学起东西来很快。你舅母说她有福气,是真没说错。后来遇见你父亲,啧啧,在京城当大官呢,嫁给他可不是有福气吗?”
“又想你阿娘了?”崔月萍自言自语了老半天,才注意到她眼角红红的,像是要哭。
“嗯,想,很想很想。”江晚荧吸了吸鼻子,鼻音明显,“姥姥,都没见到大舅舅,他这几日不在家吗?”
崔月萍愣了愣:“他不在,大舅舅他们不住这里。”
“大舅舅住哪里?我是不是得去看看他?”
“姥姥不知道。”崔月萍神情复杂,想跳过这个话题,替她掖了掖被子,“你路上一定累着了,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
“德兴呢?还没起?面要凉了。”
“没有,让他再睡会儿吧姥姥。”江晚荧搁了筷子,“前两日坐船他晕得厉害,都没怎么休息好,等会儿我去喊他。”
过了半个时辰,江晚荧推门而入。
虞奉明的睡姿依旧不太好,一只手举过头顶,另一只手耷在床沿。右脚抵着左小腿,把被褥撑得没了章法,肚脐往上一点儿也没盖住。
手心传来温热,微痒,像平日等等埋着脑袋舔他一样。
他眼皮颤了颤,而后掀开,映入眼帘的不是等等。
江晚荧伏在床边,冲他笑了笑。
她今日梳了不一样的发髻,耳后垂着两个鬟髻,上头缠绕嫩粉色发带,灵动可爱。在京城没见过,虞奉明推测是崔月萍给她弄的头发。
外边日头正好。
暖阳过窗,铺在她身上。
他刚从睡梦中抽身,还看不太真切,迷迷糊糊觉得她像坐在笼屉上,四周散着热气。
好馋…
好想咬一口…
虞奉明盯着她,喉结涌动:“尿床没有?”
“没有,我长大了。”
“那正好。”他嗓子有点哑。
下一瞬她被拽到床上,听到他说:“尿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