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铭花了几秒钟整理好表情才转过脸来,“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惠通工作吗?”
相的夹克风尘仆仆地敞着,沾了泥土和机油的双手捧着一盆造型奇异的植物。“你说得对,”她的脸上没有笑容,“我一刻钟前还在处理受到污染的试验田。看到有一株捕蝇草变异之后反而很有趣,想给你看看,”相的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不情愿,“按照规定它应该被销毁,所以悄悄给你送过来。”
“被发现了会被罚款吧。”铭坐在原处没有起身。
“又不罚你的钱,你关心这个干什么?”相把捕蝇草撂在边桌上,“你担心我还不上对你的欠款?没必要。”她点亮手环,“我现在就——”
“不用还了。”铭依旧没有动弹,“我骗你的。那件衣服是缝纫机器人的作品,并不需要赔钱。”
相愣在原地,直到捕蝇草拉长茎杆开始咬啮她的手指,她才浑身一震清醒过来。“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相信我又要装作很相信?”相像是遇到难题的学生在真心求解,“铭,是因为你自己喜欢对我说谎,所以也觉得我一直在欺骗你吗?”
“我没有——”
“你没有?”相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铭,你把通行证分给我,邀请我在你家住下,结果是为了找出我想害你的证据?看来目前没有找到吧,真可惜呢。如果我没有恰好回来,你是不是还要一直这样表演下去?你累不累?”
铭很想辩解但又无从开口。笃信是清水而怀疑是鲜红的墨汁,只要掺入哪怕一点点,这杯水就再不能被称为纯净。她沉默了一会儿,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铭总管为人谨慎,有什么值得道歉的?”相被她的又一个笑话逗乐,“主动搭话的是我,招惹你的也是我,怎么看都非常可疑。”她抱起花盆向外走去,“铭总管觉得我替你挡枪是在自导自演吧?”
“请把那个留给我吧。”铭忽然说。
“不了,”相停住脚步回答她,“虽然我做过无害检测,万一出了什么疏漏呢?这可真的洗不清了。况且你说得对,我不想再被罚钱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铭起身慢慢地走过门厅,从解锁设置中删除了相的面容。她转身背对大门,环顾室内,第一次看出些许空寂。相来时只带了一方轻巧的越野背包,如今什么都没有留下。
来得利落,走得戛然,像旷野上毫无预兆吹起来又很快奔向远方的风。
“这才合理,”烽说,“如果她们连惠通的高级工程师都能招进去,却一次像样点的水花都没激起来过,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你疑心太重了,事实证明她就是个喜欢玩命的笨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