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旗帜迎风舞动,踏步声响彻云层。
数十日的跋涉,大军终于得到了北疆军队的接应,进入天门关。
北夷已在两日前发起了第一次攻关,那日正好是四月二十,与前世一模一样的日子。
军营中四处戒备,三十二营的到来虽说给他们增加了不少的胜算,但同样也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士兵军马的数量增加了,粮草与军饷的压力也大了。
高层的将领们都集中在主帐内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低层级的也都忙着收拾行装,安排诸事。
相较于其他都尉,许羚这个都尉做的可悠闲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手下都有一个事事操心的人的。
再一次看到孙槲在帐篷中忙碌的身影时,许羚心里又是一阵庆幸。
“怎么样?老孙还是很能干的吧。”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吓得许羚连忙往旁边走了几步,做出防备状。
实在不是她草木皆兵,而是这一路上她没少被吴斯一和胡越这两小子戏弄。
眼瞧着高汉这笑嘻嘻的模样,许羚的拳头硬了。
高汉见好就收,他可不想被某个玩不起的人套麻袋收拾一顿。
没见他脸上还有前几天被揍后留下的痕迹嘛。
要是许羚知道高汉脑子里正在想什么的话,保不齐他又会挨一顿揍。
叫他休息不好好休息非要跟着她走,她就想避开人洗个澡而已。
“都尉大人,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啊?”
许羚狐疑地盯着他,将手放下,“出去?你想出去?”
“我当然想啊,他们也想。”
顺着高汉手指的方向看去,帐篷后一个个脑袋接连露出。
许羚想笑但她忍住了,毫不犹疑地拒绝,“不行,现在军营戒严,只许进不许出。更何况我们不知道北夷什么时候又会发兵,我们必须留下。”
“啊。”
一阵哀嚎,但他们也知道许羚说的话都是对的,所以他们只能压下心头的渴望,继续回去练许羚交给他们的基本功。
这个基本功也是前世言祺祀教她的,比较适合后学者。战场上刀剑无眼,多学点本事活下来的机率才会更高。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几个人的怨念太大,晚间时分,许羚便被人叫到了主帐。
“让我底下的那些人扮成普通居民进尧城?”
“是。”
许羚面前坐着的正是执掌北疆军营的骠骑大将军钟禄,他的身形高大威猛,甲胄下的力量显而易见,火光下,他投下的影子就已将许羚完完全全地盖住了。
许羚自是知晓军令如山的意思,但她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在与北夷的首战中,尧城几近落入他人之手,现下城内势力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将万劫不复,她可不觉得自己手下的那群人有这样高超的本事能做到全身而退。
“因为他们最不像士兵。”
这是一句怎样的回答呢,可以理解成他们不像其余士兵一样行事规整、一板一眼,扮作普通百姓,不易惹人怀疑。但也可以理解成他们不具备成为一个士兵标准的条件,所以可以毫无负担的舍弃。
许羚攥紧拳头,靠着手心的疼痛勉强压下心头的暴虐,她与那群人相处的日子不久,勉强算的上一声朋友,就这样看着朋友送死,她做不到,不,即使是素不相识的人去做这样的事,她也不愿。
明明还有其他的方法不是吗?难道在这战场上,所有的牺牲都是应该的?哪怕那根本没必要?
远处号角连天,火光掀翻一片寂静的夜幕,地面在震动、发颤,嘶吼着害怕与无助。
钟禄起身拿剑,越过许羚,大掌一挥将帐帘甩飞,“众将听令,即刻点兵迎敌。”
北夷选择在夜晚发兵,倒是打了大景一个措手不及。但好在领军的将领沉稳有序,没有自乱阵脚。
许羚这是这一世第一次亲眼见证点兵迎敌的盛况,看着声势浩大的队伍消失在夜幕中,像是投入了一只永不知满足的饕餮口中,没了一丝存在的痕迹。
她的心头密密麻麻的泛疼,为了自己刚刚卑劣且自私懦弱的想法而惭愧。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为了胜利的明天而付出努力甚至生命,而她却因害怕而不敢迈出一步,她是何等的自私啊。
要是他们真能在尧城中获得一丝一毫的消息,那对这些前线迎敌的将士们来说就是一份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