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项目来考察。他们胜过专家团队,他们到过这里,方案就切实可行,就要启动执行。无须他们回去汇报总结。项目计划自长了翅膀,悄然飞回皇朝自去落地生长。
与此同时,她吃过些点心,自和紫禾去池子泡温泉。当然是水温最适宜,环境最舒适的地方。早早席地铺下厚厚的大张兽皮垫子,摆放好抱枕靠垫,柔软温暖。泡得疲累躺着小憩,厚厚的毛皮毯子,围立的屏风,小姑娘们端着食盒,温着酒,温泉里烫煮好的鸽子蛋,剥好壳沾些花蜜递到她嘴边。小姑娘们又散去四野拾回些松针枯柴,野菌果子,生出火堆,炙烤野味。谷里升起白烟带火星,空气中散起自然松树的清香。掩去香炉中氤氲纠缠的浓香。终于有了自然天地生机。她任由柔软的手指轻轻在她脑后按压推拿,手指没入擦得微潮的浓密黑发里,再用烘暖的脂玉梳梳理长发,用一根乌木发簪松松挽着,不扯到头皮。金秋的日头正向西而去,山间一半沐浴着阳光,一半已开始沉入阴影,幕天席地,吹起湿发的风里还有日光的暖意。
到那时她还并不知道这样的地方能隐匿下什么隐晦的旧事。
直到回去时,一路奔波的疲惫散去,血脉张开,肢体轻捷,兴致昂然,就在山林间信步闲庭几步,去蜿蜒陡峻的小径上,挤着矮灌木绕了几段。
面前豁然遇见藤蔓丛生的洞口。那似是一条荒废的隧洞。本应因几无人走动而阴暗森冷荒草浓密,但事实上,展现在眼前的隧洞,仿佛在平铺直叙展开一个新画面,遂洞那头的光耀眼刺目,明亮得仿佛在世界那头无尽变大膨胀暴涨,将要挤得水泄不通,而它因而明晃晃照进来,那光似要挤进这条通道,挤到这边,像无数触手蠕动着将它铺陈开来。渐渐的,洞里也就明亮开朗起来,豁然的脚下一条黄土路,映照在金光之下,延伸过来,洞口两边有旱渠,有遗弃的方石砖块,有铺了石子的小道……眼看着那竟是一条出谷的路,延着路通达到那头,谷外就是另一番世界。
这一段别有洞天的模样,是她们没有听闻过的。皇室领地。没有听说周边有人家,有村庄。何况,她也不是没有翻阅过与不知谷有关的资料。
是什么不被见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睛适应光亮,她看着光触达不到的光影交界的阴暗处,隧洞石墙的边缘,蹲坐着的小男孩,四五岁的光景,正仓皇无措的看向她们,仿佛被突然出现的她们这群外人吓了一跳的模样。
她听见身边姑娘们清脆的惊叫,怎么会有小孩,谁家小孩子。
她扭回头看,那个小男孩惊讶地睁着的一双大眼睛。就是一个正常的小娃娃,模样正常,短衫短裤,有些脏旧,样式古早,但如今衣着复古求新,款式有各色,并不奇怪。她皱着眉头,即便如此模样,为何仍然觉得他沾着泥灰的胖手,沾着灰的膝盖,他的肩,他扭头的姿势,垂下的眉眼,撇起的嘴角……透露着浓郁的孤独彷徨,瑟瑟冷清的样子像计较着,计算过,千篇一律的模版般就像是在山林里迷失方向,因而找不到回家的路。
走呀快走去看看。她们说。
这是久违的感觉。她看着众人围上去,又毫无所觉。唯她一人,在疑惑是否遭遇了什么。
他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仰着小脑袋,幽幽地看着她们走近,把他围在中间。用一张泫然欲泣的脸,看着她们说,姐姐,能送我回家吗?幽幽的声音在隧道里回响。
她还紧跟着走在后面。她们互相看看便回头看向尾随在后面的她,她默然地点点头给以回应,她们便纷纷将食盒里的餐食递到他的小手里,塞进他的怀里。一时热闹纷杂极了。
他来者不拒的一并吃下。却总像是索然无味。
她歪头上下打量他。
她们问他家在哪里,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迷路了,有没有受伤,爸爸妈妈呢,家里人呢……
他只顾舔着手指,眨巴着懵懂的眼睛还说饿。对于提问,他一脸困惑,他说不知道。
说着瘪起小嘴巴,仿佛要再哭泣。
顿时惊吓到一众天真烂漫的小姐姐们。
吓得聚在一起的她们手忙脚乱的相互看看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有人下了决心作了决断:跟姐姐走吧。姐姐们带你找家人。姐姐家里有很多好吃的。
他退缩起来,又忍不住嘤嘤抽泣,姐姐,我饿,走不动。
她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我背你,背你回家,背你找吃的。
她一手抚着额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蹲着的丫头们,和被她们众心捧月般呵护着围在中间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