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无行人的街道上扶着个高出她一个头的大男人踉跄前行。倚靠在身上的男子红着脸,满身酒气,嘴里还在喃喃嘟囔着。
“我怎么看你很像……很像若渔……”
“不巧,我就是。”对于醉鬼,孟若渔很是无奈。
“若渔……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你都要被揍一顿了。”
“嘿嘿,”狄小世子咧嘴笑起来,“谢谢你,我的……好阿渔。”
狄尘伏在孟若渔耳畔吐露出温热的气息,他身上独有的凛冽清香混着酒的芬芳,有些意外地醉人。
孟若渔的脚步猛然一顿,狄尘的醉意似乎染在了她身上,她的脸颊也泛起绯色。
“阿渔呐……为什么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熟悉呢?好像,就好像……我们上辈子……上上辈子也见过。”
醉了的人真是什么都敢说,孟若渔不禁睨了他一眼。
“是是是,能和狄小世子生生世世相识真是本姑娘的荣幸……”才怪,如果可以,她此刻只想将这只满口胡言的醉鬼扔在路边。
忽然,狄尘仰头抬眸看过来,贴的极近,吐息尽数喷洒在孟若渔的脸颊上。眼角的朱红泪痣都清晰可见,朱唇也泛着晶莹的水光,妖冶摄人。
那一瞬间,孟若渔猛然觉得眼前人没醉,清醒地厉害。
正当心中咯噔一下,却见狄尘撅起了嘴,脸蛋红扑扑,“你……你不信我,我可是……认真的!”
孟若渔彻底妥协于狄尘的傲娇任性:“好,知道你是认真的……狄老狗。”
她直直看向狄尘朦胧的盈着醉意的黑眸,没再敷衍,缓缓说道。
狄尘似乎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露出灿烂的笑颜,散发着灼灼而热烈的光华。
两人热热闹闹地走在空无一人的黑暗街道上,半炷香的时间才回到王府。
晏清看着烂醉的狄尘,手忙脚乱地迎上来,待将人扶到床上,他撒开手,“我去煮些醒酒汤,若渔先帮我照看一下。”
“好。”看着不省人事的狄尘,孟若渔点了点头。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天已黑透,孟若渔想要起身去点根蜡烛,却猛然之间,被床上的人紧紧地拉住了。
那人醉意阑珊,意识混沌,骤然用力将她拉倒在榻上,猝不及防地伏在狄尘身上。
屋内没有烛光,一切隐匿在昏暗里,只有几束偶然落入窗中的月光,散落在床边,映着两人交缠在一处的衣摆上。月色和人影暧昧地交融,绰约又缱绻,陡然乱了心弦。
狄尘伸出双臂缠住了怀中的人儿,手掌温柔又有力地拢在少女的脑后。
孟若渔失了力贴在狄尘的胸膛,听着身下人稳健沉郁的心跳声,呼吸有些凌乱。
月光下,一切都显得晦暗不明,她只看到狄尘落在月色中的乌发,散在她的脸颊旁,搔出些痒意。
骤然之间,身下的男子忽然坐起身来,以手撑在榻上。
孟若渔也被带了起来,结结实实坐在狄尘的腰封上。男子一手紧紧箍住她的柳腰,一手隔着一层薄衫轻抚在她柔软的脊背上,霎时间抽了发簪,青丝如瀑撒落,在月光下泛着灼灼的光华。那纤长的手指挑起几缕墨发,轻佻又痴缠地绕于指尖。
孟若渔有些惊慌,皎白的月色更衬得脸颊烧红,几欲滴血。
而狄尘垂着眸子,眉眼迷蒙而柔和,融着漆黑的夜色,幽深惑人。
他浅浅吐息,用指尖细细描摹过她的柳眉、杏眸、圆润的鼻尖。下一瞬,狄尘将下颌轻缓而小心地搁在孟若渔的肩头。
细密湿热的喘息喷薄在孟若渔纤细脖颈裸露的肌肤上,那洁白的玉体不一会便泛起了薄红。
猛然间,一阵异样的濡湿和灼热自颈间蔓延至全身,孟若渔的身子猛地一颤。
那是狄尘的薄唇擦过她的肌肤,随着唇齿开合,流露出混乱的吐息。
“我一直在找你……”温吞的吐息转而落在孟若渔的耳廓,微微吹动她的几缕鬓发。
“……苏禾。”
低吟般的话语自狄尘的唇齿间流转逸出,无尽缠绵,柔情缱绻。
只是,这情人间的剖白不是狄尘对孟若渔说的。
再是轻柔的话语也惊得孟若渔浑身陡然僵硬,手脚温度霎时间褪去,冷的瘆人。
本已柔软如水的身子猛地使尽全力推开了相贴的男子,转瞬间抽身离去,好似刚才的缠绵温存只是一场错觉。
孟若渔没回头看一眼,也顾不得衣衫凌乱,推门而出。
正碰上端着瓷碗走来的晏清,“若渔,你要走吗——”
少女全然忽视了他的话语,快步离去,消失在夜色里。
孟若渔的举动让晏清很是摸不着头脑,他走进屋内看去,“殿下,你醒了?”
“嗯。”榻上的男子眼神清明,只是脸颊上还带着醉酒的绯红,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狄尘幽如暗夜的瞳孔聚焦在手中的竹簪上,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思绪悠远。他神色难掩的落寞,鬓发散落的遮掩在脸颊边,忽而,他用难以听闻的声音低声呢喃:“若渔,难道不是你……”
不过,转瞬即逝,无人听闻。下一瞬,狄尘神色如常:“醒酒汤不必了,拿下去吧。”
“是。”晏清实在搞不懂自己就离开了一阵,这两人怎么都变得这般奇怪。
闺房内,红烛波动摇曳的火光下,孟若渔久久一动不动地揽镜自顾,手指轻轻碾在颈项的肌肤之上,留了红梅。
“阿渔——”阿绛突然冒出来,阴森森地唤着孟若渔。
思绪凌乱的孟若渔被骇了一跳,抖了个激灵。
“你见鬼啦,吓这么厉害。”阿绛绕着她飘来飘去。
“……”孟若渔可不是真的见了鬼,可偏偏这鬼毫不自知。
“你脸怎么这么红?”阿绛贴近了仔细打量着。
“……可,可能是天太热了。”孟若渔结结巴巴地回应着。
“是吗?”阿绛看向窗外,初秋的夜晚,冷风萧瑟,吹拂掉三两焦黄的落叶。顿时,好似被冻到了一般,打了个寒战。
“阿绛,你知不知道……?”孟若渔踌躇着想要问问阿绛,苏禾是谁。
阿绛撑着脑袋看着她,“……怎么了?”
“……”
“算了,无事,睡了。”孟若渔不想再言语,倒在床榻上,用被子蒙住脑袋。
周遭寂静下来,全无声息,她缓缓抬出头来,一种别样的情绪笼罩在她的心头,辗转反侧,忧思凌乱。
那是从未有过的情绪,只因狄尘的口中意乱情迷地呼唤着他人,暗诉衷肠。
愤怒又无措,难过却焦灼。
孟若渔侧头仰望着残云的间隙处一泻而下的月光,许久许久,才没了意识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