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东民五十余岁,眼神本来已经不大好了,这会儿却为了难产的小女儿独自发射着鹰眼:就差一个,一个让组合完满的角色,一个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好苗子。
然而他越往后看越失望,左挑右选都没有足够出挑的练习生。他手指转着笔,忍不住抱怨道:“为什么都不选点适合自己的歌?为什么都没有点我们恰巧缺乏的个人特质?”专业老师们因为老板心情低落,都低头看文件,一句话不敢讲。企划部长甚至都已经开始编辑短信,准备叫员工们回来加班了。一时间氛围变得有些古怪。
在金东民逐渐萎缩的期待之下,柳春寻和乔佳宜上场了。
两人一出现在台上,金东民忽然“嗯?”了一声,把身子往舞台凑近了点。艺人部部长察言观色,连忙把两份资料递给社长过目。
“都是中国人,”金东民扫了两眼文件,“脸蛋还不错。”
柳春寻站在舞台上,五感瞬间都变得不太真实。她感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分不清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乔佳宜与她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轻轻叫了她一声。
柳春寻循声看去,看见乔佳宜摆了个“加油”的手势,她于是也回了一个大拇指,说道“很棒”。一个人的舞台是孤岛,两个人的则是由互有引力的恒星组成的小小星系。柳春寻纷杂的脑海好像因此而顿时沉静下来。她摆好开场动作,静等第一个音符落下。
前奏响起的那一刻,舞台上的二人瞬间开始传递韵律。改编版的音乐更加强调了鼓点,柳春寻在编舞中也格外强调了这点,把动作编得又细又碎。她用余光观察到了自己和乔佳宜分毫不差的起伏角度,漂浮的心变得越来越实。
开头第一句向来是奠定表演成败的基础。柳春寻握紧手麦,仔细回忆了一遍唱法之后,发声部位立刻开始有力地共鸣。光滑圆满的如同玉珠一样的音色荡满整座礼堂,又通过耳返回到主人的耳旁。
朴惠拉不自禁地鼓了鼓掌:“这一句唱得不错。”
主唱李在延坐在她身边,此刻也搭话道:“跟我们的音色很合拍。”
两人组编舞最擅用的就是对称的美感,在接下来的独唱段里,两人像是处在镜子的里外,相反地延伸和收缩着。
编舞家仔细看了一会儿,和旁边的同僚交谈道:“编舞还不错,两个人基本功都很好。”
音乐仍旧继续。乔佳宜在舞动中移动至C位,她一开口,那种柔而不散的音色顷刻又包裹住在场的所有听众。金东民听完这句,痛苦又快乐地长叹一口气说:“这下难以抉择了。”
乐器层层叠加,情感步步递进,伴随着副歌的到来,二人的声音终于合为一体。如果说乔佳宜的嗓音是无味的棉花糖,那么柳春寻的音色就是棉花糖与音符之间最好的粘合剂。它极高的包容度让共演者的声线同乐曲本身紧密贴合起来,把饱满的情绪在逐步递进中推举到最上层。
“太棒了。”金东民笑着说道,“两个人搭配得刚刚好。和声我也没有听出什么音准问题,舞蹈整齐划一,没有因为过度复杂的编舞而耗费掉放在vocal上的精力。”
社长身后的人们总算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神色。而企划部部长正在庆幸自己发出短信之前采取了紧急制动。
三分多钟实在是很短,柳春寻觉得似乎比平常训练的时候还要快地就奔向了尾声。又唱又跳对体力消耗很大,她喘着粗气,在迷乱中维持着结束动作,不明白人们为什么鼓掌,又为什么眼带笑意。
“春寻,”乔佳宜的一张笑脸伸过来,欣喜地叫她,“咱们成了!”
成了?
柳春寻的反应神经迟缓地恢复过来。她看向台下的一张张脸,又看向舞台所正对的社长金东民,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026,如果这次我没有入选,系统决定立刻抹杀我,”她神神叨叨地说,“我好像也不会有怨言。”
026被宿主召唤出来,难得地没有作声。
柳春寻继续道:“只要让我拥有舞台,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那就坚持这个梦想吧,”026说,“直到付出一切代价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