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弦提着沉重的皮箱在侧门前站定，铁铸门扉悄悄敞开一条窄缝，看着幽怨酸涩极了。

“检修，我进来了。”他干巴巴地说。

该如何救世，该如何卫国，该如何践行自身道义，该如何面对决裂的挚友……这些情仇纠葛与打酱油的检修人员毫无关系，他向来尽职尽责，每十年造访一次。

掀开封条，进入，完成检修，离开，恢复封条。

象征[正义]的枫丹高层，与象征[邪恶]的水仙十字结社，对此都心知肚明，并默许了。

在枫丹传说中淹没所有人的末世到来之前，在那把足以创造、毁灭宇宙或梦的圣剑现世之前，格式塔必须屹立不倒。

除了这次检修相隔时间有点久……不可抗力嘛，互相理解就好。

塔身中部是整座建筑的机械核心所在，巨大的齿轮紧密咬合，沿着设定好的程序运行如常。用常规手段检修，摸排供能、结构及每一处管线，至少要花费一周以上时间，幸好桑多涅给了额外报酬。余弦打开皮箱，随着无比动听的清脆声响，金色的钱币滚落一地。

摩拉。

七国通行无阻的货币，谁都能理解的贵金属，也是炼金术里转化的重要触媒。

地面上刻印着熟悉的炼成阵，四百年间无人造访，纹路依然清晰可见。

他走到圆的中心，蹲下，手掌触及地面，闭上眼睛。

炼成阵，构筑式，环环相合。

物质守恒，属性不变，理解，分解，再构成。

力量的循环是同意的循环，从圆周上升汇聚到中心，贵金流动，成为炼金术师的眼、手和意志，通过核心模块逐层向外延展。金光就像温柔的细雨，所过之处，轴承、齿轮的裂纹被弥平，废弃的管线再度接通，格式塔拂去四百年的尘埃，在等待的长梦里，再次被修葺如新。

完成最后的收尾，余弦脱力躺平，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橙色气泡饮料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还贴心插上了吸管。

“……谢谢。”

长时间高强度的炼金修复非常耗费精力体力，再不补充点糖分他真要寄了，一口气喝完了整瓶橘子味气泡小甜水，说实话，口感和芬达特别像。

水仙十字结社创始人之一，雅各布·英戈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怎么做到的？”

“什么？”

“诅咒完全消失了，你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人。” 雅各布目光锐利，在余弦手臂上比划，大有一言不合就地解剖之意，“幸运的费雪，你在梅洛彼得堡又遇到了什么？我很感兴趣。”

四百多年前，年轻的雷内和雅各布在养父带领下前往须弥沙漠考察坎瑞亚遗迹，意外在地下工坊找到了一只奇怪的丘丘人。出于好奇，他们把丘丘人带回枫丹，对其注入[灵光]和[深渊]两种力量——[深渊]扭曲、污染了神的诅咒，[灵光]又逆转了[深渊]带来的污染，不同力量交互结成巨大的蛹，又经历漫长等待，漆黑的双臂撕开缺口，破茧成蝶。

源自高天的诅咒被压制，地下古国的遗民恢复形貌，重回文明世界。

费雪——雷内起的名字，寡言的坎瑞亚人被他们当作展示结社力量的道具，从某种意义上说，和水族箱里的珍奇鱼类也没差别。直到阿兰发现费雪在机械领域的才华，以梅洛彼得堡急缺工程师为由把人送去水下，阴差阳错，格式塔封存后，这家伙居然成了塔里唯一的访客。

“阿兰在工作室给你们留了话。”余弦答非所问，“要听吗？”

雅各布立刻冷淡三连：“不用，没兴趣。你走吧。”

“走不动，我饿了。”

被深渊改造后不需要进食的雅各布闻言眼角抽搐，但末日尚未到来，雷内还在沉睡，他还得指望对方下次再来维护，只好拎着人去附近村庄弄了盘炸鱼薯条果腹。

“接下来去哪？”送都送了，也不差这一程。

余弦咽下最后一口食物，这也是他回到提瓦特后吃上的第一顿热食。

“梅洛彼得堡，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