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几大车的东西,队伍根本走不快,在老林子里晃了两天才回到远雁城。数日不见自家二少爷,小黑管家想他都快想疯了,生怕剑冢让自家娇生惯养的二少爷吃了苦头,黑衣刚一下车,他就拉住他细细打量了半天,不错,人没瘦,身上衣服干净齐整,头发也束得一丝不苟,小脸上更是笑得春风满面,看来没受委屈。
打量完,他才问起后面那几大车的东西,这些东西两日前流水似的从剑冢库房搬出来,多到根本来不及细看,今日他一提,白藤才想起自己也没看都有什么。
这不看不知道,除了那张暖玉床,价值连城的还比比皆是,光各种细皮子就有数百张,全是比着黑白二人的喜好挑的,水惛兽皮子制的软甲也有两件,白藤拣出软甲让绿蚁收了,牵着黑衣往下一个箱子去。
后面几口大箱子里都是满满当当的书籍,去藏书阁那日祝月沉注意到白藤取了几册软剑剑法,便叫人把藏书阁里所有他可能用得上的全拓了一本,白藤略翻了翻,箱里许多秘籍放到江湖上都是万金难求,至于那些外面难得一见的山珍、药草,同这些书册比起来简直一文不值。
打开最后一辆车上的箱子,黑衣朝白藤狡黠地笑了笑:“藤喵喵,舅舅怕你跟着我受委屈。”
白藤探头一看,箱子里灿灿的金光晃得他一阵头晕,舅舅竟然还塞了一大箱子珠光宝气的玩意给他!又是珠又是玉的,拨开面上一层,下面码的是整整齐齐的多半箱金挺!
他对黑衣一挑眉:“你怎么不说这是给你的聘礼?”
黑衣抖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凑近他耳语了几句,旁人不知他说了什么,只见得白藤勃然大怒,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顺手抄起箱子里一根玉如意就砸了上去,黑衣早习惯了他的脾气,也不往别处躲,直接朝他怀里一头扎进去,玉如意擦过他的耳鬓,重重砸到肩头,一声闷响。
剑冢几个人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围上去想要分开两人,黑衣却环抱着白藤的腰抱得死紧,说什么也不松开,白藤砸他一下已经消了气,将手里玉如意哐当丢回箱子,揪着黑衣的后领往客栈走,黑衣仍死皮赖脸地抱着他不撒手,短短的距离,两个人因为这个别扭的姿势数次绊到一起,也不知搞什么名堂。
而黑家的三个下人早习惯了,看着他们进了客栈,就分头去收拾几辆车上没归置原处的物品。月绪耸耸肩,朝月回拱了拱手:“好啦回弟,就送到这吧,早点回去,冢主和公子该想你啦~”
月回恋恋不舍地看看客栈,撅着嘴问他:“薛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个啊……估计他们很快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你和冢主一起来喝喜酒不就成了?”
月回叹了口气,心里还是为白藤喜欢黑衣这么一个马都不会骑的人而惋惜。
干燥的风吹散了窗外闹哄哄的人声,一关上房门,黑衣就委屈巴巴地嚷嚷疼,解开衣襟使劲扭着脖子去看。
他皮肤白皙,肩头被玉如意砸出的一块青紫格外醒目,白藤阴着脸,倒出药酒给他揉。
黑衣靠着床头软枕,眼眸垂下,整个人犹如一朵无力的娇花,随着白藤的动作一会抽气一会哼唧,断了骨头都没他这样矫情的。
白藤冷笑一声:“疼?”
黑衣点头。
白藤继续大力给他揉:“疼就忍着。”
“藤喵喵,你看你每次打完我还要给我上药,不如……”
“不如你乖乖闭上你那张乱说话的破嘴。”白藤不耐地打断了他。
“明明不是乱说……”他刚试图分辩,白藤就加大了手下力道,疼得他立刻吞回了要出口的话。
外面又喧闹了一阵,月回拖了一会没见白藤再出来,只好望望飘荡在客栈顶楼窗口的碧色纱帘,恋恋不舍地带着一众弟子离开。
蓝尾和绿蚁已经将东西重新装好了车,小黑管家留在城里的这些日子并没闲着,早提前联络好了船,不过突然多出这么多贵重之物,总不能随行李一块带着,若是按黑家的习惯,得找镖师运镖。
蓝尾一见小黑管家的表情就知道了他的想法,难得积极一回,自告奋勇地要去找镖局,然而还不等迈开腿,就被小黑管家敲了一下额头。
他敲人很疼,一敲就红了一块,瞪了呲牙咧嘴揉着额头的蓝尾一眼,他训斥道:“东西是白公子的,咱们有什么权力处置?整日就知道嘴上讨巧,脑子一点不用在正途上!”
懒散油滑的蓝尾被他训斥是常有的事,耳朵早听出茧子了,闻言并不往心里去,小黑管家也习惯了他这副模样,稍作训斥就罢了,另派了绿蚁上楼去打听白藤的意思。
月绪紧跟绿蚁,见他困惑,他主动解释道:“螣弟大概会借此把我们全支走,我跟你一起,免得你来回传话。”
房里,白藤刚为黑衣擦净肩上残余的药酒,正让他自己系着衣带,月绪有意让他知道自己来了,没有放轻脚步,果然,屏风后的白藤听完绿蚁的话,就直接指了月绪等人去送。
月绪夸张地叹了口气:“螣弟,你答应过让我们一起去的。”
“现在情况不同,所以我改主意了。”白藤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黑袍少年歪坐到椅子上,全身上下只有一张脸是白色,额前刘海的阴影被光照得斜过来,恰好将那双狭长的眼眸遮得晦暗不明,越发显得阴郁。
月绪口气变得强硬:“螣弟,你可还不能死。”
白藤一声嗤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死?”
“你孤身去荒月宫和死还有区别吗?”
眼看着这俩人就要吵起来,绿蚁知道自己多余,躬身准备退下,屏风后的黑衣一直关注着外面,见状朝他招了招手,让他来里间伺候。
外间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起来,月绪鲜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二人愈吵愈烈,白藤让他不听话就滚回剑冢,他扬言自己要退出剑冢改当游侠,话刚出口,身上就冷不防挨了一鞭子。
白藤原样歪坐着,正慢条斯理地收着长鞭,月绪方才怒气上头,竟没察觉迎面打来的鞭梢。也不知是白藤气急了,还是以为他能躲开,这一鞭子力道十足,直接撕开了他小臂的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半截袖子,滴滴嗒嗒落到地上,霎时间聚起一小滩。
挨了一鞭子,月绪反而冷静了,恢复了往常的嬉皮笑脸:“螣弟消消气,是我逾矩啦~帮你送就是,东西是要送回流风城?还是送到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