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沧号外强中干罢了,”崇泊说,“方老也看到了,这次随我来的都是些老人,这个船是给他们养老的。”
“王爷的意思是我这次进杭城探探风头,水军统领的位置还是要看岳澜号和岳浔号。”
“小屿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想趁退下来前帮一把。”
方正志仍然不语,这是多年谈判的经验,再拖一拖,谁先露底牌谁就赢了。
果然,甄湖屿按耐不住又开口了。
“甄家愿助天道盟一臂之力,但是湖屿无意皇位,只想要台岛。”
方正志真想现在就将易文子请进来!
易文子带着甄湖屿的回信登门,方正志说:“易先生怎么说?”
这易文子是刘伯温后代,本来有意招她入天道盟,但是易文子说她性子随性,不愿意受拘束。作为回报,她给方正志算了一卦。
她说打闽州不能直接走,而是指了个方向,天道盟的水军成功绕过仁宗在东海国的眼线,一击即中,三天就拿下了闽州。
易文子说:“今夜天象分明,吉凶已定。方老,今年乃您花甲之年,六十甲子一轮回,正是气运大成之时。此番天机已显——‘甲子遇贵,山河易主’。此局之中,您乃定乾坤之人,贵人暗助,凶星避让,成败已定,不在他人!”
方正志说:“此局凶险,我怕盟内有异心。”
易文子微顿片刻,看向南方,神色微敛,声音低了几分:“但凡大事成前,皆有一劫。南方天煞微动,主有小人搅局,惟方老无须忧心。此煞微弱,不足为患,反倒是助力之象,乃‘屠龙先折鳞,夺鼎必破足’之势。”
话说得好听,方正志还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本来没想好怎么处置黎熠熠,嫁出去是最好的,甄家会替他处置。
一举多得。
方正志朝门口的手下示意,上酒。
“渔火梨花白,入口绵柔,酒香似江上渔火朦胧,因此得名。”方正志说,“是我的私酿,这次特意给小屿爷与崇大人尝尝。”
酒上来了,方正志亲自给所有人斟满,然后举杯道:“睿王四爷、十五王爷于方某皆有知遇之恩,方某组建天道盟,便是为报此恩、复此仇!如今狗皇帝既死,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新帝即位,天下大乱,正是我天道盟扬刀立威、复仇雪恨之时!多谢小屿爷、崇大人厚爱,方某誓率天道盟直取凤京,斩尽余孽,取那狗皇帝首级,以慰诸君!”
说罢,举杯而尽!
“好!”
甄湖屿鼓掌三声,也站了起来:“我果然没看错!方老乃真英雄也!”
“这杯敬方老!”
他一把干了杯里的酒,又斟满:“这杯敬天道盟各位英雄!”
再次斟满,他弯腰碰了下黎熠熠的杯。
“这杯,”他笑嘻嘻地说,“敬……”
“敬娘子!”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黎熠熠身上。
方正志帮腔:“郡主为睿王骨血,她一心只为复仇大计,我相信小屿爷不会薄待我们郡主的……”
黎熠熠的手握紧酒杯,她满脸通红,咬紧下唇,终于她眼睛一闭一睁,下定决心站了起来。
“俯首天前非拜君,立身世上自为主,”她朗声道,这是挂在天道山庄里的对联。
“替天行道!”黎熠熠举杯一饮而尽。
“替天行道!”众人也举杯道。
“好!”甄湖屿喝得舌头都大了,“我、娘子果然女中豪杰!好酒量!”
他拿出一直在手里把玩的碧海琉璃珠:“这颗珠子生长于台岛深海的千年珊瑚丛,采珠女十年才能采得一颗,离岛前母亲特意给了我……”
他将琉璃珠塞给黎熠熠,盯着她的眼睛说道:“见面礼!娘子笑纳!”
黎熠熠拿着珠子入了神,甄湖屿不再看她,转而对着众人笑道:“主人有酒欢今夕,请奏鸣琴广陵客!”
“来人啊!”他说,“奏乐!”
身后的小侍从立即起身招呼。
乐工、歌女、舞女很快上来,舒缓的笛声中,甄湖屿丢掉了酒杯,和舞女手挽手跳在了一起。
用不着等到成亲那天,甄湖屿就露出了浪荡子的真面目,以后有的是黎熠熠受的。方正志瞥了眼左边,崇泊一脸已经习惯的样子,黎熠熠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可比当四王爷的女婿更舒服呢。
方正志又喝了两杯,朝手下挑挑眉,过会儿该易文子上了。
音乐由舒缓转为急切,原来是来了鼓吹手,节奏刚健有力,甄湖屿真的喝多了,推开了舞女,取出腰间的扇子,绕着桌子跳了起来。
他挥舞扇子时而如刀剑劈砍,时而如鞭子挥舞,扇子开合间,产生如雷似鼓的声响,渐渐的他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变得坚毅。
甄湖屿的舞姿干脆利落,气势雄浑,众人没想到台岛的甄公子竟然是如此专业的舞者,看呆了眼。
方正志则被他的扇子吸引了注意力,不似一般公子哥的扇子,扇面反光,难道藏了什么……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甄湖屿经过黎熠熠,扇子从崇泊头上经过。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他挥扇向前,从玉城公子走到马明。
“……寄蜉蝣于天地……”
“渺沧海之一粟……”
他从马明走到梭,突然一个急转身,高歌着:“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而征一国者……”
开合扇子,一道银光闪过,玉城公子的头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血从脖子出来,直直向上喷。
“其自视也亦若此矣,而宋玉亦云:'众人皆醉我独醒。'”
甄湖屿收起扇子,吟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