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恋爱了吗？

虞子凝坐在研究室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在她关于学业和人生的预设中，好像没有给恋爱留下特别的位置。闲着也是闲着，不过并不一定就要谈恋爱……假设缘分突然间就来了，那就……再说吧……

虞子凝知道，缘分不会那么好运地突然就翩然降临。

她从来都不是个好运气的人。大多数时候，她的运气都糟糕透了。

她对江晚晴，会有“恋爱”的感觉吗？

什么啊，这简直太荒唐了。她在几天前才知道她叫江晚晴，在那之前，她还一直管她叫利维坦小姐，这怎么看都不像和“恋爱”有关吧！

傍晚六点，虞子凝抱着那本书，在校园门口等待江晚晴。

真离奇，今天没有下雨。

虞子凝的内心陡然生出几分不安：江晚晴总是出现在雨中，该不会不下雨，她就爽约了吧？她频频拿起手机看，但是江晚晴并没有给她发来取消见面的信息。这种不安持续到江晚晴的那辆白色轿车从道路尽头行驶而来，大灯在阴沉的傍晚时分显得十分明亮。

“不好意思，正好是晚高峰，路上有点堵车。”虞子凝一上车，江晚晴就抱歉地说。

她穿了一件休闲的运动外套，好像还化了淡妆，头发用鲨鱼夹随意地挽了起来，发卡上的水钻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着微光。她好像为今晚的见面稍稍准备了一番，可是又不着痕迹。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虞子凝说。

“你想吃什么吗？”江晚晴问。

虞子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想要说学校外面小吃街的黄焖鸡米饭、冒菜和麻辣砂锅都很不错，但是她富家千金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利维坦小姐，应该不会开着她的奔驰出现在人潮汹涌、油烟滚滚的美食街上。

“我知道一家菜馆还不错，而且也很安静，不如我们去那里吃？”不等虞子凝回答，江晚晴又说。

既然利维坦小姐早就有了选择，为什么还要先问我的意见呢？这恐怕是社会人的某种客套方式吧，她尽量想要显得她尊重我的意见，哪怕她的内心已有了预设的答案。“社会人”和“学生”总归是不同的。

其实她和江晚晴，并不是相同的人，就算费劲心思接近她，也多半会注定渐行渐远的结局。虞子凝有些郁闷地想。

“好呀！”虞子凝乖巧地点头。

江晚晴将车拐入高架桥的匝道，在城市的道路中熟稔地来回穿梭，然后她将车停在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公寓大楼下。

她说的餐厅在公寓楼里的十层，隐藏在诸多门头破旧的工作室中间，是一家私房菜馆。餐厅中没有顾客，不过服务人员似乎和江晚晴很熟稔，熟练地引导她们在窗前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暑热潮湿的气息，服务员转身打开了空调，清凉、伴随着类似空气清新剂味道的风吹了出来，虞子凝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突然清醒了许多。

这家饭店一定很贵吧！她只是帮江晚晴借了一本书，她为什么会请自己吃这么贵的东西作为答谢啊？在她的认知中，她的劳动力价格约等于去高新校区代答到等于一份食堂中廉价的牛排意面。

江晚晴问了虞子凝的忌口后，就点了几个菜，然后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桌前。

虞子凝想要在灯下观察江晚晴，不过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和江晚晴对视的勇气。

这感觉真奇怪。

可能是餐厅的装潢显得很有档次，而且藏在写字楼中，又足够“隐秘”，这种隐秘伴随着一些虞子凝无法说出口的秘密情绪，所以这是她并不熟悉、且无法掌控的场景。如果是在学校门口油腻喧闹的大排档中，虞子凝会自在很多。

窗外的街景阴沉沉的，天马上就要黑了，天空恰到好处地布满浓重的阴霾，从比地平线更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像过份低沉的幻听。

看来又要下雨了，这才对嘛，虞子凝不知从何而来一种喜滋滋的心情，遇到江晚晴，就应该下雨，仿佛事情终于又回到了正轨上。

“那本书我带过来了——”虞子凝说，她从身后抓过书包，正准备拉开拉链，服务员已经捧着第一道菜放在了桌子上。

“先吃饭。”江晚晴微笑着说，虞子凝的手突兀地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应该先放在书包，还是去拿筷子。

她的内心陡然升起一股手足无措的挫败感。我在利维坦小姐面前，就像渺小的人类在海怪利维坦面前一样，恐惧、惊慌，我甚至不知道我应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才能显得更加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