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间的消息互通有无,可人这张嘴巴是个有趣的,听了一遍是真,可再将自己得知的事情再说出去,难免就成了另一种意思,桑元这生意刚起步就惹来不少红眼,有些看不惯的甚至明里暗里出言讽刺。
“不过就仗着关家有钱造呗,最好不成!”
“你们还真别说,这桑元嫁人之后和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娘给他留了什么好东西。”
“那谁知道啊,要搁之前叫桑家那位知道了,不得闹得福泽村不得安宁。”
众人都知道那位脾气火爆,谁要是被她抓到把柄,怕是不好过了,能从日头骂到日尾,逮着人就骂,脾气好也经不得这样折腾,这位桑家婆娘金翠,从嫁到桑家那天起,就将村里会说话的得罪透了。
金翠这棵歪脖子树,生下的两个孩子,一个歪了,一个却为人谦逊,自小就不像金翠那种人能养出来的小哥儿,村子间和隔壁间,乃至十里八乡的未婚汉子,可都等着赚足了银子上门提亲呢。
“不过我说,那日元哥儿进了学堂。关秀才糊涂,那学堂的地方是一个哥儿能踏足的?人进去了,还在里面待了快半个时辰,我家里那个小孙说,元哥儿还在最后一排坐着听课呢。”
“真的吗?”
这件事简直太过于惊世憾俗,没有哪家愿意花钱供一个哥儿去读书的。
虽哑然,但更多的是嫉妒。
一个小哥儿名声大噪又能如何,还不是所嫁非良人,可就是这样,他捕风捉影到一些莫须有的信息时,那些满肚子苦水的人坐不住了。
他们一年要给学堂供起码六七十文的束脩,日常家中鸡下了蛋,总要笑脸相迎的在给关秀才送去,让他好心教导自家汉子,要是真读出了童生秀才,那多光荣。如果这份求来的殊荣竟让一个平日里身份贫微,不起眼的小哥儿轻松拿了去,他们怎能不急,怎能不气。
“我骗你们干什么。”那婶子翻了个白眼:“行了,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回家做饭去,还要喂鸡呢,哪有元哥儿嘴皮子一张口那么简单。”
“哎,别走。”此人不正是何家夫郎么。
他道:“张家二媳,我,何家的,我儿何昌,现在在码头当管事啊。”
何家夫郎也是会说,这么搬出大儿的身份,就算是村长在,也会给出几分薄面。
张家二媳警惕看了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何家夫郎上去握着她的手:“我和你一样,看不惯关家,我大儿小时候听他那般作践,吃了亏。你看,这不还是有个体面的活了。”
“我家二儿,因为干活勤快,被一家镖头的主子看上了,不日也要飞黄腾达,你听听,那学堂还不如不去,有闲钱讨个子,丢给乞丐得了。”
张家二媳明白了:“你想闹事别拉我啊,我就是个没事出来逛逛。”
何家夫郎见她无意,假笑两声松开了她。
却在心里骂这人简直不识抬举,她二儿要是跟着镖头干成了,以后他的身份那是水涨船高,谁人不敬他,他现在肯给她面子,不过是看在她有意针对关家。
上次何家夫郎在医馆的话,早就被那位婶子传出去不少,这会又听见何家夫郎非跟关家过意不去,有些站队的婶子夫郎下定决心以后莫要与这何家来往。
民不与官斗,自古亘理,关秀才不做官,但他指不定有做官交往甚好的同窗,捏死他们如蚂蚁一样简单,也就何家这位脑袋里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这场闹剧唱了一半,因没人在理会他,何家夫郎想说的话都被他人堵了回去,等他想离去时。
村里的茅草房拐弯处,桑恒踩碎了一地的枯树枝,吱呀一声,他走出,面上挂着招牌的微笑。
他的笑是那种多一分太过真切,少一分又过假的从容:“婶子,夫郎,天冷了,您们还不回家吗?”
其他围观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他们刚才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心虚。
“恒哥儿,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有人看着他的篮子上,还盖着块布,写着云桂芳。
“你这是去哪里了啊。”
桑恒揭开,斜着拿给他们看:“去村口买了柿子,这不,二哥闹着想吃,阿娘又抽不出时间。”
那柿子红澄澄的,上面还打了一层霜。
他毫不避讳的表示自己听了不少他们的讲话,只是一转表情,声音软了下来,将受害者的视角转到了桑元身上:“婶子叔叔,你们刚说,我大哥他犯了忌讳。”
他表情凄切,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大哥他怎么这样,阿娘训斥他无法无天,没想到嫁出去之后,还是这般......”
说话说一半,给人留下不少遐想。
桑恒表情悲伤,几位婶子夫郎轮着番说没事,心里早就好奇开花了。
桑恒道:“要是他犯了错,请大家多多包含。”
“哎,这,婶子省的,夫郎也省的。”
桑恒这般温柔体贴,表面为他人着想,说出的话如淬毒,火上浇油。
桑恒收了话:“我还要回去送柿子,不久留了。”
桑恒走后,几个人才如梦中初醒。
桑家过自己的好日子,从来都是闭门谢客,只是真实的生活是怎样,也没有人真正了解过,听桑恒这么一烧火,似乎之前很多事情都有蹊跷,或许之前在家中,就因桑元性子霸道,才逼得桑恒性格柔弱不堪。
如若之前何家夫郎的决心是三分,现在最起码烧到七分,他眼神坚定,有些不知道自己如今做法,究竟是想搞臭元哥儿名声,还是心中有怨气,恨上了关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