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话落的一瞬间。
房里遮光用的卷帘又突然徐徐上升,钱舒羽才觉出不对劲,回了头。
再然后,她便完完全全撞进了路砺的眼神里,开始了尴尬与坦荡的对撞。
……
看见路砺,钱舒羽再想到她刚刚和元阮的谈话内容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的,突然就很心虚。
——即使明明,她在刚刚那个话题里,才是被动接受他的那一方。
钱舒羽问路砺,多少有些难为情,“我刚刚的话,你是不是,全听见了?”
路砺认真想了想后,却没有正经回答钱舒羽的问题,只是戏谑味浓重地笑了一下,反问钱舒羽,“宝宝想听我说什么?”
钱舒羽答不上路砺的问题,还被路砺的称呼臊红了耳朵,气鼓鼓又拉高了被子,在被窝里踢了踢腿。
见状,路砺掀开了钱舒羽盖在身上的凉被,一边给她身体掰回了平躺的姿势,一边揪着钱舒羽刚才的自我认知不放,继续明目张胆地阴阳她,“宝宝这个年纪,确实是很难明白静养的意思。”
钱舒羽:“……”
到底,钱舒羽不是那种不识抬举的人。
她用两秒消化掉了路砺语气里让她不舒服的鄙夷,另起话题,“你今天怎么会在家?”
“你说呢?”
钱舒羽的问题,对路砺来说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路砺无意和钱舒羽进行无意义的废话,眼皮都没全掀开的,半阖着,斜了钱舒羽一眼。
连着被鄙夷两次,已经超出了钱舒羽能故作若无其事的承受范围。
钱舒羽忍无可忍,黑了脸,拉住了路砺的耳垂,一字一句道:“你是忘了你之前跟我说过什么,还是你的喜欢原本就是这么不值钱?”
路砺听明白了钱舒羽的意思。
钱舒羽是在提醒他,他对她不够好。
所以路砺道歉,终于用对了一次钱舒羽刚刚的自我总结,说:“对不起宝宝,我今天在家,是因为赶不上会议的开始时间,在书房开了视频会。”
“……”
刚刚,路砺不回答钱舒羽的问题,钱舒羽感觉自己没被尊重;
可现在,路砺真回答了钱舒羽的问题,钱舒羽又觉得路砺太没良心地,竟敢罔顾她的个人面子,把她架在火上烤!
当然,钱舒羽的这点儿阴暗面也只是放在心里想了一想。
面上,她还是很能屈能伸地,翻脸比翻书还快:“对不起老公,都怪我,耽搁了你的正经事。”
钱舒羽热爱表演。
路砺也不忍心扫她的兴,耐着性子在回应她。
待钱俊杰这一通变脸表演结束,她还诚意十足地躺平了,才再次开口催促路砺,“老公,你放心去忙公司的事吧,我会谨遵医嘱,好好静养的。”
路砺回话,语气果决,“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两人对视。
路砺坐在钱舒羽床侧,脸色司空见惯到乏味。
钱舒羽却在听出了路砺省略掉的后半句以后,没办法藏住好心情地,又翘起了一点唇角。
在这长达十秒钟的无声拉锯战里。
钱舒羽自觉自己的心思已不单纯,“哦”了一声,果断选择了先投降,摊手摸到了床头的眼罩,一边戴,又一边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清冷道:“那你先出去吧,我想睡觉,你不要打扰我。”
路砺似乎是同意钱舒羽的安排,应声后,还替她掖了掖被子,固定了一下她的睡姿。
只是,路砺在做完这一切后,突然倾身,凑到了钱舒羽耳边,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话。
再然后,钱舒羽就像一根水草一样,挂着路砺的脖子,又气哼哼地坐了起来,不满嘟囔:“我饿了,睡不着,你给我做佛跳墙和生煎包!”
路砺同意,带着缠在她身上的水草下楼了。
水草也是在这会儿才腾出了手,挂断了一直没结束的语音通话。
在听得最津津有味的时候被掐了信号。
元阮意犹未尽,不仅把她们三个的聊天群名字改成了京正小继承人孵化见证群,还圈了路硃,说:【你准备好吧,你的小侄儿可能真在路上了。】
……
楼下。
佛跳墙和生煎包的制作工序都不简单。
钱舒羽又指名道姓说要吃路砺做的饭,不让阿姨们插手。
所以,这一餐饭,钱舒羽也就等得格外地抓心挠肝。
以至于到了最后,路砺把煨好的小坛移到餐桌上时,钱舒羽这个没出一点力的人,还敢用幽怨的眼神盯着路砺,振振有词道:“煮饭是你的阴谋,你其实是想饿死我。”
闻言,路砺在揭盖之前,先停下来,看了钱舒羽一眼。
只是路砺双眼天生凉薄,含不了一点情。
钱舒羽被路砺冷漠的眼神盯得不自在,莫名其妙就展开了联想,觉得路砺的眼神特别像是在说:“怎么没真的饿死你,还能给我个清净。”
因此,钱舒羽就自己跟自己吵上了的,又回了路砺一句,“我就算真的饿死了,变成饿死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钱舒羽的内心戏太丰富,路砺接不上,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给钱舒羽夹了一满碗的菜,表示他没有要饿死她的意思。
……
事实面前,路砺不用替自己开解,钱舒羽心里也有数的,消气了。
可钱舒羽是个眼大肚皮小的小鸟胃。
刚刚,钱舒羽叫嚣说饿的时候确实是气势十足地像饕餮。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因为现在,当饭菜真上桌的时候,钱舒羽也一下子就蔫吧地,——在她勉勉强强抬起十次筷子的动作里,至少有六次都是过嘴边而不入的假动作。
……
路砺觉得好笑,劝钱舒羽,吃不下不用勉强。
被路砺点破,钱舒羽也没觉得尴尬,反而还觉得路砺长了眼色,得了便宜还卖乖地得寸进尺,“你会不会觉得给我这样的人做饭很倒胃口?”
路砺说不会。
钱舒羽就变本加厉,再问路砺,“那你明天还能给我做饭吗?我想吃糖醋里脊。”
结果路砺想也没想地拒绝,“不能。”
钱舒羽脸上的笑意在这瞬间僵直。
但她眼底的欣喜还没散尽,只得先撇过头,勉强对路砺传达出了她正在生气的意思。
见状,路砺只得实话实说,“我明天要出差一段时间,再回燕城,应该就是十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