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路硃在话落后,已然意识到,钱舒羽已经听出了她心里真实的后半句,——“区区继妹,你怎么敢的,竟胆大包天的肖想去拍摄我们京正路总的机器人工厂!”
钱舒羽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抬手擦了擦嘴角。
路硃也在此时意识到她愤怒的口水已经包围了钱舒羽的苹果。
钱舒羽随手一抛,剩下的半个苹果很有准头的,咣当掉进了垃圾桶。
擦干净手,钱舒羽一把拍上了路硃的大腿,“瞧瞧,瞧瞧,有火就是要撒出来嘛,不提再憋回你家去,明天又憋到公司,公司又憋到京正,迟早会把你给憋死的。”
路硃冷呵一声,摆烂了,“我要真被憋死了,请你千万记得,让我的路砺大哥继承我的信用卡账单。”
钱舒羽闻言收回手,突然严谨,“就算你决定认他这个哥吧,他也是你二哥,不是你大哥。”
“……我要真是路斫哥的继妹就好了。”
路硃不得不承认,她心里的那点儿火气,在经过钱舒羽这么一顿牛头不对马嘴的疏导后,真的好多了。
算了。
路硃抬头看一眼对面那幢只有书房亮着微光的房子,又回头看一眼钱舒羽,很突然地侧身抱住了钱舒羽,“对不起,舒羽,谢谢。”
钱舒羽知道路硃在说什么,也不跟她装客气,大方收下了她的感谢。
路硃的脆弱突如其来。
钱舒羽好脾气地让路硃把眼泪抹在她的肩头,听她抽抽搭搭地诉说自己的委屈。
“你知道的,自打我出生,路砺就被钟家接走了,再没回过路家大院,爷爷奶奶也搬回山东老家,把我妈妈和我划在了路家人的范围之外,小时候,我不懂,只觉得我爸好凶,每天都板着一张脸,他在家的时候,我连话都不敢说,那时候我好羡慕你,你的爸妈就是我理想中的爸妈,后来慢慢长大了,我妈告诉我,说我还有一个哥哥,可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哥哥,我就问我妈妈,说我怎么都没见过哥哥,哥哥是死了吗,我爸回来,听见我说这句话,打了我两藤条,还骂了我妈,我知道了,我爸每年除夕的缺席,都是因为他去了钟家陪路砺,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明白了,我爸更爱路砺,也更爱路砺的妈妈,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爸不爱我妈,还要娶我妈,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妈明知道我爸不爱她,还要嫁给我爸,现在我明白了,他们就是联姻而已,商业夫妻,我本来就不是在爱意里出生的孩子,那我得不到爱我也认了,可是我不明白,路砺拥有的明明比我和我妈多那么多,为什么还老是要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觉得是我和我妈抢了他的东西,一直针对我和我妈,他简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大不要脸,大大的不要脸!”
钱舒羽一直都知道,路硃这些年来,在路家的日子不好过,她路家女儿的名头,也就是看着光鲜而已,在家其实就是个两头受气的小受气包。
路硃的哥哥路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别人家孩子。
钱舒羽明白这点,是因为她打从小学第一次从路硃口中听见这个名字开始,这个名字就开始罔顾她个人意愿的,从四面八方流向她的耳朵。
路砺比路硃大三岁,钱舒羽又比路硃晚出生三个月。
如此,有些遗憾地,钱舒羽和路硃一样,也从来都没有见过路砺,但,因为她和路硃的关系,她这么些年,也没少骂路砺。
钱舒羽正想着这些的时候,路硃的脸从她肩头撤走,搡了她一把说,“你今天怎么不骂他了。”
钱舒羽愣了一下,很快接上,“没有,我是在想他怎么这么不要脸,都当上京正集团的总裁了,还跟你一个小妹妹作对,你爸也是,好歹还是董事长呢,真就让他为所欲为了啊,不像话!”
钱舒羽这么一往大了说,路硃又开始往回挽了。
“其实也不是,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路砺压根就不觉得我是她妹妹,怎么可能专门针对我,但是他对我妈的不满是真的,我妈这么多年都没回过山东路家,绝对是因为他!”
钱舒羽不想再继续听路硃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务事,哦了声,替路硃理性分析,“其实也没什么,不回就不回呗,你在燕城路家不也住的好好的?而且我觉得你今天这事,不是路砺搞针对,应该是京正的规矩太多,里面的人又狗眼看人低,不然,你明天想个办法,去京正见一见他?”
路硃摇头,眼睛都瞪圆了,“不要,我从来没见过他,哪有第一次见面就找人开后门的,何况我还是继妹!”
这回,钱舒羽惊了,不相信地咧了咧嘴,“不会吧?”——我都见过他了。
很显然,路硃也读出了钱舒羽的言外之意,非常纳闷,“你什么时候见的他?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钱舒羽,“就我外婆做心脏搭桥手术那年,他外公外婆也去鹃城看我外公外婆了,他一起的,就见了一面,他跟你说的差不多,像你爸,一副我多看你一眼都会让你身价骤抬十个亿的样子,看着倒胃口,就没说。”
钱舒羽这么一说,路硃的心情果然变好了,八卦的劲头也跟着提了起来。
“那他长得怎么样?”
“你说呢,”钱舒羽斜路硃一眼,“最差也长你这样,问些有用的。”
路硃摸了两把自己的瓜子脸轮廓,“男的长我这样的不好看吧。”
钱舒羽起身回屋,懒得再和路硃废话,“小姐,你的脸型遗传的是文阿姨。”
“……”
哦。
路硃又想起了,她和路砺不是同一个妈生的。
进了院,钱舒羽立马把大门拉了,将路硃的强词夺理给关在了门外。
钱潇正出来叫钱舒羽,刚好听见一点路硃的声音,路硃正在说不管路砺长什么样,他心灵都丑陋,于是钱潇正笑了笑,提醒钱舒羽,“小硃编排路砺,你听听就行了,别跟着一起说。”
钱舒羽本来是这么想的,无奈她的一身反骨听了钱潇正的话就不乐意了,“为什么?路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吗?有什么不能说的。”
钱潇正知道钱舒羽的性子,不回应钱舒羽的话,只输出自己的观点,拿钱潇天来压钱舒羽,“你想说也随你,不过风过留痕,隔墙有耳,哪天要你大伯知道你掺和别人家的家事,还鹦鹉学舌地编排人长短,你可千万别忘了,你老爸我今天已经提醒过你,仁至义尽了。”
经钱潇正这么一提醒,钱舒羽果然乖觉一笑,笑眯眯地蹦到了钱潇正的背上,“老爸,我的好老爸,你今日的话我铭记在心,往后也再不胡乱说话了,我保证!”
钱潇正摇晃一下后还是捞住了钱舒羽的腿弯,回了句钱舒羽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说吧,又需要老爸做什么了。”
“老爸,您这话说的,可有辱斯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