娣玟的魂魄被尽数拆卸,经仙剑劈砍之后,在世间寂亡、再无影踪。
而那袭红衣也瞬时间失去了招摇颜色,尸身没了支撑,直挺挺地倒下,像极了一滩触目惊心、又化不开的红血。
不过,这滩“红血”如何如何已经没人在乎了。
大家伙都在因为容情的胜利而欣然庆贺。
先前入歧途的子弟心怀歉疚,凑成一团朝宗主围聚,手忙搅乱地又是清晰、又是包扎;内门子弟爱戴三师父,稍微还剩些力气的也赶来照顾,为损耗了寿元的师父们疗愈。
也有的子弟仰慕容情,闲来想找她道喜——可惜却被无暇它顾的容情忽略。
容情在忙着。
好像在找什么人?宗门四处可眼见的角落地方,她都没放过。
先是在左右拥挤的人群中找,接连扳错好几位懵懵的同门。她嫌人堆太挤了,遮碍了视线、找不着目标,于是闪身到树下远远瞭看,却还是没找到。
“小情师长,您在找谁?”有眼力见儿的李焕想帮忙,可容情只顾着又蹿去假山林间,疏忽了答话。
她回忆着那股仙力附向无尘剑的来时方位,眼睛终于直瞅瞅盯着宗门正堂屋舍边的拐角处。
这回找到了!
帮衬她的,原来是个身材矮小的耄耋老者。
容情原以为将仙力附在自己剑上的人会是苏时倾,结果却不是,心里难免稍稍失望。微敛失望神色之后,她重拾起礼数,对着耄耋老者谢道:“抱璞守剑宗容情,写过仙人助力。阖宗上下谨念恩德,若仙人有需要的,尽可差遣。”
那老者受了容情的拜礼,可受得却不是那么心安理得,急急地解释道:“不必念不必记,我也不是什么高深厉害的神仙,只是小小地仙。小师长唤我‘应狩’就好了。”
“谢过应狩仙人,”容情仍旧拘礼,“方才的战役正因为有仙人帮忙,才能获胜。”
实际上,容情疑惑着应狩的来路。抱璞守剑宗过往从来没有与神族仙者有交集,怎么这一回竟承蒙高人的帮扶?
是想问清楚些,可容情心下另有焦虑的事,下意识地不愿意和应狩谈太多。她担心昏迷着的苏时倾,此刻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好想回院屋里去看一看。
应狩活了千百岁了,最会待人接物,当即看出容情的忧心与低落,好心解释道:“我原是栖居在桐城周边山头的地仙。此番前来,正是接了苏时倾的嘱托。”
“时倾的嘱托?”容情听后果然眼眸一亮,“他醒了么?他如何须臾间就去了桐城?他的伤、他的凶诅怎么样了?”
接连问了三个问题,得亏是问的是应狩,所以能毫不犹豫地回答上来:“他还没醒,新伤旧伤弑仙诅把他和冼夏神尊折腾得可够呛。沉梦里他仍记挂你哩,元神出窍、瞬行千里,找我过来抱璞守剑宗帮衬的。”
苏时倾还活着!有意识!
看见了莫大希望,容情喜出望外。
成功抵御堕仙楼章王府的喜讯,还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呢——脚下的步子已而比想法更快,先一步迈出去了。
迈出去之后又折返回来,容情捎上应狩,打算一块去救醒苏时倾。
只是事与愿违,总波折得恼人。
“咚——”灵宝山下的客临钟又响起。
所有人寒毛乍起,纷纷戒备握剑,以为还有敌人。
“难道……今日宗门真会走向覆灭吗?”子弟间难免有胆气不足的,讷讷地想象不好的结局。无论是宗主师父、还是师长同门,都已经伤亡惨重,哪儿还能再承受又一轮攻袭呢?
也有子弟听不惯悲叹的,鼓舞着周遭师兄弟姊妹再站起来:“受伤又如何、死了也不怕!反正我会和敌人拼到最后,至死方休!”
一人站起,引导着更多人坚定意志。守护宗门的愿望,再不颓弱。
应狩透视山下,遥望到宗门长阶之下的来人,悻悻然地温声劝慰抱璞守剑宗的子弟莫慌:“来者未必是敌人。我好像看见了他们扛着凤军的旗帜。”
仙人的话肯定不会有假的。
方才不安的李焕偷偷爬上了城墙,果真看见队伍真的是凤军之后,忘记了担忧、高声雀跃欢呼:“是凤军。是凤军!”
虽然来迟,没能帮上战护的忙。但总归来的是友人,是好事。
容情看着李焕微愣,想起年幼时候的自己,也曾这般渴着盼着、巴望着凤军。
接班的年轻人一代又一代,身殉的旧将军没办法再回来。
玉石长阶上有朱砂余留的毒雾,凤军为难,一时间也没办法纵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