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是绯梦年长,看着容情长大的,才体谅、没计较。
梦中的苏时倾也很听话,勺勺送至嘴边的姜茶,没有浪费一点儿,无声无息地尽数吞入了口。
苏时倾才咽下茶,容情等不及地握住他的手,共感他的体温是否仍在失衡低降。
“一层被子恐怕不够,我抱了其他屋子里的厚褥来。”石皓宇也想帮衬上。苏时倾好歹是外门冶铁班子出去的,他亦见不得旧班徒出差池。
被褥也被容情抢了去。石皓宇当然明白:此时此刻,但凡是对苏时倾好的,无论是姜茶、还是被褥,容情都会毫不客气地抢了去。
被褥一层一层覆上。
容情总掖被角,见到缝隙就难受。她怕眠梦中的苏时倾,睡也不安稳。
被角掖起来简单,却不经意间顺过苏时倾的白发,白发失去生气地开始一丝一丝簌簌脱落。
数量还不是很多,但已而令容情伤怀惊颤。
“容情……”众子弟都想安慰。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他,都想静一静。”容情捻着手里的丝丝缕缕落发,舍不得随意弃置。
松手是很难的,谁知道会轻易松放了什么离去?
“我们走吧。”绯梦知悉女儿家心思,拉着还想逗留的石皓宇往门外走,“病人需要安静。”
“可是,”石皓宇担心着,可看到绯梦眼神示意之后,还是强忍下了念头,招呼着众子弟散去,“大战在即,诸位同门归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吧。吉人自有天相,苏时倾会扛过去的。”
于是绯梦石皓宇双双推着人群离远,不再让外头的人看见屋子里的黯然情景。
子弟们多是识趣的,没有再行叨扰。只是绯梦石皓宇推着推着,推到了重新回来了的闻照业身上。闻照业手里拿着藏宝阁的还魂丹,这个可错拦不得。
“出去!”
容情没回头,并不知道后面闻照业是带了救命药来的。此时愤慨地倾泻怒火,完全盲目、实在无助。
闻照业很识趣,没有多话。把装承着还魂丹的药盒搁在容情手边,就仍旧默默地退开了。
他出屋门前,看到自己赠出去的不染无尘剑相依相靠,也不知道剑和剑的主人能否都有好结局?
屋子里,终于剩下苏时倾容情两个人。
容情朝着闻照业生气撒泼发火,可终究还是信任宗主的。她捻开了还魂丹,将丹药压成苏时倾容易吞入的粒粒大小,心怀期冀地喂药又苦等。
还魂丹吊住了苏时倾的气,至少让他的呼吸变得绵长有力了。
容情手边没有了救命的物什,只恨自己不能拿来救命。最终还是不争气地落了泪,泪落在苏时倾那件撇落在外的、不起眼挂饰上,震起了波荡和荧光。
聚魂匣轻颤得令容情不知所措,她不清楚苏时倾随身佩戴着是作何用途,不敢随意再动作。
聚魂匣里似乎有熟悉的像兄长一般的气息,只不过不冲着容情而来。呈守护之势的异象,如丝如网,裹住苏时倾周身,护住了流散的体表温度。
容情不知悉聚魂匣的真正秘密,小心翼翼地开心,开心得不敢扰乱法器的动静,偷偷对躺着的人倾诉:“你快醒来,好不好?不要你学七情剑了、也不稀罕厉害的仙术了,只求你别再睡了,好不好?”
聚魂匣临危的救济,护住了苏时倾,也将容情的希望悬提。
容情一直守着,不曾合眼,整整一彻夜。
只是——
本来这阵子一直拖延无动作的堕仙楼贼众,偏偏第二日进攻来犯!
第一声第二声喧嚷虚虚实实,容情还能够自欺欺人,装作幻听。可当远处的骚动愈演愈烈,夹带着厮杀的苦吼与呐喊传来耳边的时候,容情再不能当作若无其事。
她还是记着宗门的,记得当前抱璞守剑宗面临的危机与难关。
没有再任性。
容情舍不得,却终归有她的使命,该当离去:“我该去外头,多少帮些师长同门他们了。你若理解我,就别装死,醒来帮我擂战鼓欸?”
将聚魂匣放进被褥里,让它尽可能地贴近苏时倾。
无尘剑被抄起,暂时零落下孤寂的不染剑。
“我会回来,请你一定要活着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