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怪责苏时倾或容情,都下意识怪责不靠谱的斐玉堂,都想要个合理的解释。不得到斐玉堂的解释,就不放过他的架势。
苏时倾扫了一眼,留意到带头闹哄的人居然不是章为。
章为去哪里了?不得而知。
只是此刻实在没有时间费心思多考虑了,苏时倾容情撇下敲钟的替罪羊,径直冲向议事正堂。
宗主闻照业、三师父持艺持戒持库已经在议事正堂当中。
面面相觑、维持沉默,因为都不是他们启鸣的钟声,也正奇怪着。
“钟是我们敲的。”苏时倾容情推堂门,带着讯报,终于匆匆赶到。
容情不是斐玉堂,要敲议事钟定有她的道理。
发现了苏时倾在侧,闻照业无心寒暄,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湖事纷乱多变,但总归传递起来不是那么方便。
有什么事情,抱璞守剑宗还不知道呢?
容情言简意赅道:“堕仙楼异动、大肆猎杀江湖中人。南泰寺与碎乐坊早前已惨遭围攻,其他受害宗门仍不知凡几。”
“竟会如此?”正堂中师徒几人,就数持戒蒋方正最是义愤、着急友宗的情况,“南泰寺碎乐坊伤亡如何?”
“南泰寺伤亡惨重,几乎无一幸免;碎乐坊遭的罪也不轻,得亏容情和我及时赶到,拦下了贼子过分伤人。”苏时倾帮着容情解答,没有添油、也没有敷衍。
持艺萧铎再旁边思索,适时提问:“只是堕仙楼一家,就如此凶蛮吗?”
往时不见堕仙楼腥风血雨,可这一波异动来得突然、来得汹涌,恐怕是早就筹谋的事?
“此前不曾多打听过堕仙楼的情报,且说多些要点给我们听。”知己知彼,才能运筹帷幄。闻照业经验老练,切中讯报重点。
“堕仙楼的所谓楼主,宗主和师父们都认识,是谷牧城。”容情面色垮垮,显然提到这个人都不太高兴,“不过我已将他斩于剑下了,堕仙楼群龙无首……”
“不。”事关重大,苏时倾不能再隐瞒了,哪怕真相会伤到容情,“堕仙楼并不是群龙无首。谷牧城是死了,但是寄居在他身上的堕仙恶神娣玟仍在为非作歹。”
持艺萧铎略听闻过一些关于寄身的秘术,是几位师父里头变脸最快的:“想不到传闻中的寄居恶术真的会现世,那岂不是‘谷牧城’成了不死不灭之身?”
容情握剑的手紧紧死攥。
苏时倾强行缓和:“它已经不是谷牧城了,只是娣玟。”
“不管它是谁,再敢来犯,我必诛之!”容情撂下狠话,旧恨深仇她仍记得清楚。
听得苏时倾也将长剑控紧,他正想提醒闻照业加紧防务。正巧这时候,持库李绒衣抬手顺过他那比老人家还苍白的发,投射出不忍的关怀,一时间止住了苏时倾正想说的话。
“苦了你了。苦了你们了。”江湖如何波折,李绒衣担心不来那么许多。他只顾得上照拂身边的子弟,问候他们还是否安康?
苏时倾不愿师父们多担心,回报以一笑,继续对闻照业提议:“如今当务之急,该是训诫内外门子弟,让大家提起戒备,以抵御未来可能的危机。”
闻照业也认可,他未作犹豫,当即号令三师父:“持戒速速带领外门子弟操持防御工事,令支一小队下山去疏散灵宝山山民;持艺敦促内门子弟紧急加练,并分派守卫任务,做到宗门每一要处都有人守护;持库从即日起锁闭藏宝阁,转移重要资产,尽量让未来损失降到最低。”
“谨听宗主敕令!”
三师父各自领命,随后离开了议事正堂。
等他们走远,闻照业终于能放下威严,朝容情关切问话:“我此前听闻了谷牧城在武林大会上向你求亲的事,怎么他又会成了堕仙楼楼主?”
容情将唇抿成难堪的一线。
苏时倾替容情澄清:“求亲子虚乌有,宗主莫要错信。我们一行前去旦东城,谷牧城就是堕仙恶神的肉躯,不必再质疑。”
谈起谷牧城的时候,一个赛一个地冷漠。闻照业后知后觉谈论错了话题,于是没再深究,可接下来的转题又是错上加错。
“那容错呢?容错将军安能容忍堕仙楼肆意搅乱江湖秩序?凤军的总队支队可有谋定的计划?”
“还有苏时倾你的头发,是怎么了?”
声声问得诚挚,不知在往伤心人胸口扎刀。
苏时倾轻轻摇头,想要宗主莫再追问。闻照业意识到容错遇害、苏时倾蒙难的时刻,嘴里话早就破漏说尽了。
容情不谈兄长的冤难,当下只抓紧能逆转的一切机会:“苏时倾中了堕仙楼的弑仙诅,宗主可知晓救治办法?”
竟然是弑仙诅!
闻照业震惊当场,说不出宽慰的话。
“宗主不必挂忧。若无救治办法,也不打紧的。”倒是苏时倾反过来安抚闻照业了。
没有寄予希望,可闻照业却成了给出权宜之计的第一人:“弑仙诅如何解,我的确不知。想来也是堕仙邪术,不在凡人能左右的范畴之内。但是……”
“但是什么?”
闻照业接着道:“白发短时间苍苍衰老,肯定与体内气血循环有关。如果顺化七情,或许可以提升抵御能力、拖延凶诅弑体?”
容情看到了来之不易的希望,她渴求得比苏时倾还殷切。
“那该如何顺化七情呢?”
闻照业坦坦自豪,瞥过苏时倾容情的不染无尘剑:“习学七情剑,体悟七情意。我这边传唤萧铎回来,让他——不,我亲自教!”
结果容情没体谅闻照业的好心,她牵过苏时倾的手腕,转身就带后者出正堂,打算去僻静后山、去桩林校场:
“不劳烦宗主了。我的师弟,我来训教。”
“喜怒忧思悲恐惊,抑或是其他更多更繁复的感情——”
“我陪他一一渡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