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冥泉不是傻的,相反,他鬼点子多的很:“阴谋啊——多的是。你指的是‘要杀光所有江湖人’、‘要做武林中人人诚服的魁首’,这其间的哪一条呢?”
实话假话做玩笑,叫人难辨这一句、还是那一句为真?
“就算你得逞,成功毁尸灭迹,也终究难逃法网恢恢。”
“出结界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倘若束手就擒,或许还可以讨个全尸好死。”
都是场面话、都是虚以逶迤的托辞,苏时倾一侧的众人,无一不想岳冥泉最好横死。
岳冥泉自然不会把这些话当真。
他似乎另有打算。
不再嬉皮笑脸了,回忆起了某件耻辱,眼眸子中放着凶光:“苏时倾,你还记得武林大会上你我之间的比试吗?”
“记得,”苏时倾乐得岳冥泉在意,在意意味着心绪不稳,心绪不稳就不是无懈可击,“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嘛。有的人很倒霉,输了一次,就会一辈子输的。”
岳冥泉果然不爽:“放你丫的狗屁!今日我就专找你苏时倾,一洗前耻、报仇雪恨!”
在睽睽众目注视下,岳冥泉又一次狂悖地施展了诡异的堕仙术法。
还用的是那柄他常捎带在身上的匕首,匕首尖锋从岳冥泉自个儿的手背扎刺、穿透整个左手掌,血淋淋的鲜血很快沾染遍了体肤和衣裳。
这歹人太狠了,狠起来即使对自己也不留宽容的余地。
岳冥泉偏生还越疼越兴奋哩!
那只受伤的左手掌,携着匕首、连着不尽的血,还蛮强有力地抬举起来,五指大大张开——像张开的凶爪,朝苏时倾的方向空抓。
苏时倾有预备却难防,因为压根预料不到被针对施展的竟是牵拉术。
五脏躯体蕴充足气血,最先受堕仙术法牵拉。苏时倾几乎不用腿脚迈步,整个身子就恍惚间向前移位。
容错就在旁边,却没能立即做出救援的反应。
反倒是还在后面很远的容情直觉敏锐,猜到了未来的变数。她终于鼓起勇气冲上前来,伸手想拽住苏时倾的胳膊肘,却仍旧徒劳,没能解决苏时倾要被吸进结界的困局。
“师弟!”口中声声唤着“师弟”,却不再只因为宗门羁绊而出手相救。
容情还打算往前冲、往前救,被容错控制住了,被强按着不允许冒失冲动。
前方陷入危险的苏时倾不怕火,但是容情怕,怕得要命。
心境瞬时间,做不到再淡定了。那还隔得远远的火焰,仿佛灼烧着的是她的身躯:“哥哥,你要救救他呀……我们得救救他呀……”
分不清是遁入了悲剧的幻觉,还是重现了幼时的阴影。容情只觉得火场处苏时倾的身形在慢慢与记忆里苏一野的身形重叠。
无能为力的徒劳感,令她惊恐;
循环往复的宿命感,扰她错乱。
苏时倾已经被牵拉进了结界里。
离岳冥泉还有些距离,他的注意力还尚不在对手那里。方才情急时刻被那么一抓,终于觉察了容情的反常情态。
反常得令人担忧、令人酸涩。
原来容情对自己的在乎,枉论他究竟是苏时倾、还是苏一野,都是真真切切的。
某一刻思绪翻涌——
既觉得自己的假死真的值得;
也觉得自己瞒着偷生,让她伤心如斯,太混账无耻。
苏时倾刹时想明白了,毫无顾及地就放声坦白:“容情,不要怕!我是苏时倾,也就是苏一野。我没有死,请不要伤心。”
……
容情还是一脸神伤,多了几许不知情势的困惑。
有的话,该说时,瞻前顾后总不出口。等到想说时,想法设法却难倾告。
是结界的错。结界隔音,语声心声都传达不出去。
对苏时倾而言,这是苦闷的沟堑。
可对岳冥泉来说,正是精彩的好戏。
岳冥泉全把伤怀当热闹,他就喜欢看这悲情到要死的戏码。光看还不尽兴,捣乱着冲苏时倾扔零散的火棍,要折腾得戏中人更不如意。
苏时倾意识到了容错容情那侧听不见,没有再继续喊话。闪身避开了几式火棍的掷打,可他仍难专心面对死敌。
眼见着妹妹的状态越来越差,苏时倾那一侧也无法全心全意应战,再这么逗留只会让事态更糟糕。于是容错当即就点打了容情的昏睡穴位,准备先带人回避撤退。
临撤去之前,将军无奈祝祷:“时倾,你一定要活着,活着回来再与我们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