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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碎乐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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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以往讲故事,容错都是轻松寻常的语气。唯有今天,心底掂挂着苏时倾,讲故事的语调颇显得低沉郁郁:“‘碎乐坊’正如坊名,是真居建在市镇之中的。可与寻常乐坊大相径庭的是,碎乐坊不经风月低俗的买卖。”

容错吐吐舌头,找碴儿道:“哥哥未免太委婉了。碎乐坊里的娘子们,规矩守旧得就像庵堂里面静修的师太。”

故意做做念经、敲木鱼的手势,觉得传闻中的碎乐坊好生无趣。

“不得无礼。”

容情罢了手,却撇嘴、不改心中刻板印象,远瞧台上执音的时候,还带着不理解的同情。

有围观的看客问了:“碎乐坊里的都是娘子么?看将军您忌惮,她们很强?”

容情忍得难受,不装了,抢言插话:“若只论剑术功夫,碎乐坊倒也没甚么稀罕的。但她们的音律造诣、弦声幻术,听闻厉害得紧、不好忽略。”

“仔细讲讲?”

容错顺延容情的思路,继续为看客们开解:“碎乐坊的娘子们自幼习学剑术和音律,每一代都会择选出一位剑术、音律皆顶尖绝尘的代表作执音坊主。”

看客的耳朵是尖的,记忆力也尚好:“我听刚才判官报的幕,上台的是‘碎乐坊执音娘子’……”

台上懒懒散散的那人,就正是碎乐坊这一代最出众的人了?

容情暗暗将执音和自己比较,喋喋不肯休:“看着好像没比我大多少嘛?”

年纪怎么能成为衡量实力的标准呢?容错耐心纠正补充:“既是执音者的身份,便小觑不得。野史上记载过,大梁太祖建朝伊始,南方夷狄来犯,兵马士卒极度不够。最后是太祖亲自殷请江湖高人,施设奇门音阵,才几次克敌制胜、扭转乾坤。”

容错没有明说野史上记载的是哪一处的高人,但是听口气,这高人应该就和碎乐坊关系颇深。

许是严肃的神态影响到了容情,容情不得不收敛玩笑,改口宽慰:“别担心,时倾吉人自有天相,会顺利完试的。”

只说“顺利完试”,没说“顺利取胜”。

毕竟把握是真不足,怀着期许为苏时倾鼓劲撑场罢了。

别伤得太重,也算“赢”。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准备好了一听碎乐坊传闻中的破敌曲,就连苏时倾也正襟危立。不染剑虽未出鞘,但他的战意已熊熊燃烧。

可是对面,执音娘子好似真的隔离于世事纷争之外?只顾着把早已无误的长弦来回拨调。

容情再喊、再次吆呼,低估了自己的声量、以为苏时倾不能够听见,这下换做上演拔剑的动作,催促他快快“趁人不备”、抢得先机。

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苏时倾都听到了看到了。

不过,仍旧客气地先问了话——对着他要想方设法赢过的劲敌:“你的琴,很难调试吗?”

苏时倾说不上懂或不懂音律。如果街头巷陌白事红事的唢呐响儿也算乐曲的话,可能还有点熟络呢……

对面执音听他开口了,好像心情很不错:“我的琴制工极好,并不难调。”

调的不是弦,那调的是什么?

苏时倾怕误会,没敢多嘴说别的。只又提示道:“你如若调好了,我们的比试可以开始了么?”

问得死板教条、问得不知变通,问得台下的容情不自觉地怄气。

这呆子!

与容情相反,执音没有丝毫的气怒,只当苏时倾的催促是最好的礼尚往来:“随时都可以开始呀,你那么重的伤,还硬要追求公允。我果真没看错,你确是个特别的人。”

忽略后面一句莫名奇妙的话,苏时倾只疑虑前面的说辞:“难道公允的比试,不是你想要的?”

执音莞尔,怎么看对手的眼神和看自家宝琴的一样,绵绵而含情呢?“武林大会嘛,你想胜出、想夺魁,能理解!但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常理俗物。”

“是什么?”苏时倾顺着执音反问,没为自己解释,他也不是由衷一定就想要那个第一。

“唔,想要的是精进功法,和……”

话音说到一半,执音忽然抱琴乍现苏时倾眼前!

怎么起身、怎么移步,苏时倾竟然都没看见。

“和……找男人。”

苏时倾本来因为执音的乍现,心理已而够惊悚。被那么近身言说出的“找男人”三个字,刺激得更是寒毛倒立。

不是说碎乐坊的娘子们不经风月吗?

这也太冒昧了。

不由他细想,忽然间,执音的身形又回去了。保持的模样,和此前的静坐调琴的姿势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苏时倾这才意识到,执音刚刚并没有移位。

大概是随意拨弄了音弦,造出了个随心的幻境。仅此而已。

“竟能如此逼真,偏练五感都不能清晰分辨。”持剑的手下意识收紧,苏时倾觉得执音难惹的程度,或许远超过堕仙楼的岳冥泉。

“坊里的姐姐们都告诫我——出了坊门之后,遇到的人事都不可信。可我偏偏还是想相信自己的眼睛。”执音让人迷惑,分明刚才在幻境中妩媚多情,可幻境外的幽怨却能听得分明其间明洁。

苏时倾笑不出来,知道幻境内外皆由执音随意拨生。无论哪一个,都是真的执音。

“你相信你的眼睛,我却不信我的眼睛了。”偏感术还能任用吗?至少这一场比试,必须废弃。

执音故作听不懂他的烦恼,再一次迫近:“本来毋分男女,只要合眼缘,我都愿意选他/她做我的座上宾。但自打见了你之后,别的人便不在我的考虑范围里了——你要赢得比试,我要赢得你。”

假影在苏时倾身后随性而动,动线似蹈似舞。耳边恍恍惚惚有琴声,若即若离。

苏时倾害怕贴近的是真身,更害怕她说的虚话也成真。

冼夏教了自己五官偏感,却没教自己如何舍离神经。

不染启剑,剑芒却难分虚实、意料地扑空。

最终只能忐忑发现肩头余落花瓣一片,方知刚才经历的又是弦声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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