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有肉,再倦再累,也能振作精神了。
容情握住苏一野的手腕,将鸡腿子往嘴巴就要送。张开嘴,在要啃下来的前一秒愣住,提议说:“一野,我们分着吃吧。”
苏一野笑得很满足,摇头拒绝:“我吃过了。喏!另一边鸡腿子,已经被我吃掉了。”
肚子疼得更厉害了,似乎在暗里驳斥自己的谎话。
容情当然不质疑苏一野的话,没再客气,鸡肉塞得嘴口满满当当。
“慢点吃,别噎着。”苏一野另一只手缓缓拍容情的背,帮她顺气。
吃完了熟的部分,还馋连半生的鸡爪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时倾把鸡骨头扔掉。
真扔了,鸡骨头匿在草里土里、找不到了,容情才不好意思地恢复常态。
现在换做容情催苏一野快启程了。苏一野步子沉,在后面跟得吃力。是趁着容情面朝前路、不留意自己的时候,偷偷塞野果到嘴里,凭借零星的味蕾刺激,保持清明。
身体不满意苏一野的苛待,纯心报复。腹疼牵连得肠酸,不得已得时常停下来喘气整顿。
“走快点,时倾!你怎么——”
某一次打算塞野果到嘴巴里的时候,猝不及防容情突然回头。
嘴巴赶紧闭上,偷藏手心的野果到背后。
只是,容情如此聪慧,既看出破绽了,又怎么会猜不到?
她神色骤变,当即折身回到苏一野身边,要看他的手心。
苏一野不肯。
容情哭了,哭得辛酸、是潺潺如流的歉疚和心疼:“你没吃、什么都没吃,对不对?”
疑问,却不疑惑。真相已经明明白白、赤果果。
“我吃了。”苏一野还在坚持。
不算说谎的。只吃野果,也是“吃了”。抵多是还饿些,不打紧的。
容情哭得更凶了,可惜眼泪不能填腹。
“别哭。”苏一野连见了眼泪失措的气力都没了,却还能有心开玩笑,“等到了京都、见着了你哥哥,你可得为我点一大桌山珍海味报答我。”
希望总是美好的,能吊着临危的蜉蝣们最后一口气。
容情被苏一野的愿景逗笑了,笑里的悲伤依依稀稀:“一大桌‘不够’,要占最好的酒楼、要请最好的厨子——山珍非灵芝古参不要、海味非鱼翅帝蟹不要。”
“不够。”
原来是那时候,听过这个词。
数年前没能达成的齐宴,倒是过了数年,换头面、易名字之后,变相达成了。
回忆的蜃楼如云聚、似雨散,冼夏抓不住故事后续的余景。
当时成功把容情送到京都了么?为什么没能聚在一起完成团圆饭的愿望?
冼夏很想知道。张了张嘴、准备问的,又忍住了。
蜃楼化去之后,气与息通过树干、枝叶的生命之孔,都融入进识海湖心岛的那株巨桃树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枚唯一桃花比之前更艳些了。
“快吃呀。怎么盯着碗发愣呢?”容情自己吃得挺欢,自然想苏时倾也能开开心心的,“小师弟好像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明明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才是……多思多虑会掉头发噢!有什么难处和师姐说,师姐帮你解决。”
容情没等到苏时倾的回应,被容错抢一步嘲讽挖苦:“自然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没心没肺的……你又能帮时倾什么难处?你连哥哥我的难处都帮不上。”
容情城府浅,自然很轻易地就被激惹了:“什么难处,我帮不了?你说说,你要我帮什么了?”
容错搁下筷子,唉声叹气:“我央你参加武林大会,你东躲西藏,偏是赌气犟着‘不去’。”
偏生这事情是真的。容情一点儿都不乐意。
现在又开始打算逃避:“参加武林大会太招摇了,不去。”
容错这回是真叹气了。
满桌子的好菜,此刻似乎凉了些、没那么香了。
苏时倾看看容情、又瞄瞄容错,心提着,觉察出了意见的冲突。
容错苦言,这次讲道理相劝:“如今旧贵族力薄,需要招纳武林势力。我知道你不喜欢,强迫你去也实在非我所愿。只是,我周围实在没有堪托付信任、堪实力姣姣的好人选了。”
“有我——我参加武林大会。我愿意竭尽全力相帮!”苏时倾很激动。他暂时不太明白容情的犹豫、也不知情容错的为难,只是直觉他们有需求,于是毫不犹豫请缨了。
容情本来还想拖延赖赖,这一下子听到苏时倾莽着要去,顷刻着了急:“不是‘参加了’就行的,哥哥的意思是要在武林大会上夺魁,赢下夺魁后的封赏。”
“那我便夺魁!”苏时倾信誓旦旦,毫不迟疑。
无论再难,他都能上。
容情莫名生出一股烦躁之气:“你当夺魁是扮家家酒呢?武林大会是签生死状的,我尚有能力自保,你万一伤着了、死掉了怎么办?”
苏时倾不畏缩:“我也可以有能力……”
“吃饭!”容情把苏时倾的碗拿起、塞到后者的手上,不乐意听苏时倾再说。
而后,也扒拉起自己的碗筷,大口吃饭泄愤。
苏时倾容错看着她将饭菜一顿横扫。
好容易吃完了,容情将碗筷重重搁下,撂一句“我拿头魁就是了”,而后仍怀怨气地上了二楼客房。
容错拦住苏时倾的起身想追:“她心里不舒畅,留点时间空间给她。明儿,就好了。”
容错这么恍似不在意地说着,吃饭的心思却是没了。
“时倾,我也上楼了。你……慢慢吃。”容错辞语抱歉,脚步沉重、背影落寞。
久盼愿景中的齐宴,可惜以遗憾的结尾落幕了。
苏时倾守着只余下他一个人的桌台,静静吃完了所有的饭菜。
客栈的小二哥来收残碟的时候,特别留意了苏时倾的情绪:“客官,聚宴难免满足众人的口味,是咱们后厨的不是。切莫坏了您的心情。”
苏时倾摇头:“没有,饭菜……很好吃。”
“那,愿您们下一次齐宴愉快。”小二哥为苏时倾指了二楼客房的位置。
苏时倾离凳,轻语道:“谢谢。”
上了二楼,他却没有着急进自己的那间客房。
苏时倾在容氏兄妹房前来回踱步,想着要不要敲开门宽慰宽慰?
在容情房门口,停久;又踱去容错房门口,纠结。
如此循环了好几次。
终究,不敢惊扰,回进了自己的宿处。
苏时倾哪里有睡意呢?心心念念的都是在旁那两人的情绪。
他进了客房,不点灯。在昏暗里,没运转偏感术,但是五感六识敏锐得很。
在最靠近容错容情客房的位置,搬来椅子、靠着隔墙坐下。
就这么坐着睡觉。
这样两兄妹有动静、有危险,苏时倾便能第一时间醒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