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物都在墙壁上,在一纵纵、一横横排列的架子上,未被放置在匣子或盒子里头,就明晃晃地展露出来,诱惑着子弟去拿。
苏时倾也心动了。
已经见识过第一层的物件,难免会生好奇和比较的心思,想再认识认识第二层的物件有多珍贵?
暂时不着急上吊索,苏时倾仅仅只是走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木架——西边丁数一号。
不全的内功残页?色泽暗淡的手链串子?满是破陋划痕的长剑?
怎么尽是一些有缺憾的东西?
“还比不上第一层的三节西洋镜……”苏时倾嘴上是这么嫌弃的,动作却是实诚,已经上手捣腾、去翻看了。
可是——
手指尖还没碰上第一件内功残页,五感就知觉到身后突然偷袭的来人。
苏时倾正准备回身抵御,没成想,偷袭的来人却被下了绊子,直接跪伏、磕到了苏时倾脚边面前。
帮他的是容错。
是容错一直在关照着苏时倾,帮他拦下了又一次惴惴危机。
不由得惭愧,苏时倾轻轻颔首:“多谢容大哥。”
容错会意,回笑:“既然唤我‘大哥’了,‘大哥’就理应帮衬你。别客气!”
苏时倾不好意思承情,直言:“大哥不用理会我,我自己能够应付。”
“好好好!我相信你,能够自己应付——”容错一步步在朝苏时倾靠近,“不过,总该有你自己应付不了的事,比如,不知道这些宝物的来历、不明白它们究竟有何稀奇。对不对?”
连这都被看了出来?
苏时倾偏了偏身,空出架子前的一部分位置来,让容错能够跻身再进一步前来。
容错似乎对这些宝物颇有研究,走近苏时倾后,当下就抄起那份不全的内功残页,对苏时倾解释:“这弯弯曲曲的文字,与常用楷书大不相同,据说是古早的篆文,你看不太明白,也是正常的。”
“那你,看得懂?”明明容错是武将、一介武夫,怎么“说文论道”也如此精通?
容错谦虚地摇摇头,将内功残页凑近苏时倾的眼底,教他看真切:“精通算不上,也就……粗鲁能从象形上辨认大致的意思。很好猜的,你瞧——‘衡’字左中右结构,大抵是一样的;‘水’字三道波浪线……”
原来,这内功残页归属于《衡水内经》。
苏时倾看明白了,不过也就只看明白了这四个字。残页上多的密密麻麻的其他的行文,纵使容错讲解得再详尽,他一时间也是记不住的。
听得很认真,没错过容错的任何一个字;
却听得很无功,理解不了容错的每一句。
容错兴致高,已经说了多半页。不过,察觉苏时倾可能听不懂,便收束了高昂的兴致,不再继续揪着《衡水内经》说明了。
第一件不合心头意,那看第二件。
“手串链子,唔,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如果我猜得不差,应该是祖师前辈那一代留下来的物什?”容错本来想给苏时倾戴上,掂来掂去,还是觉着太女子气了,遂作罢。
“会不会是工匠祖师勤可为的作品?”这是合理猜测,能解释为什么一件首饰能晋居在藏宝阁第二层。
容错赞同,赏识苏时倾的直觉:“有可能,很有可能!那,你是想要这一件?”
语末,容错是质疑的。像是害怕苏时倾匆匆又下了决心,好言劝道:“就算它是勤可为磨制的精品,那也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物什了。现在?你看它晦暗沾尘,拿来送姑娘家,姑娘家也是会嫌弃的……”
真的很担心苏时倾把仅有的取宝的机会浪掷,容错还想再陈说更多的弊端。
苏时倾这才宽慰容错,回应:“我不选这一件。也没有——暂时没有要送礼的姑娘家。”
容错松了口气:“呼!还好不糊涂!”
还有把缺口的铁剑呢?苏时倾知道容错还会解释,欣然地等。
“这把剑,是把凶剑、也是吉剑。看看就好了,别挑。”第三件,容错的解释潦潦,不显好恶。
“凶剑?怎么说?吉剑,如何讲?”苏时倾想去摸,被容错敲了敲腕关节,中断动作。
只听容错一改轻松,肃色道:“要我解释可以,你得先答应我,别选这把剑。”
苏时倾毫不犹豫:“我听你的,我不选。”
答应得快了,容错反而生疑:“真不选?”
“真不选。”苏时倾眸光凿凿,没有谎意。
容错选择了相信:“这柄剑是前朝将军们传袭的兵刃,传闻,佩戴着它的将军,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对生死遥寄于沙场的将军们而言,实在是诱人的宝物。
“这么看,挺吉利的……?”苏时倾不确定容错的好恶。
“吉利?”容错笑得落寞又丧气,“你可知道,佩戴着这柄剑的将军们,虽然上了沙场、胜战无数,可最后——无不落个丢盔卸甲、横死友军之手的下场。”
若是一人如此丧命,世人不会奇异,不过说句“是这位将军时运不济”;
可若是佩戴这柄剑的人,个个都这般丧命,世人的蜚语流言便难抑,即使不是剑的错,也会生忌惮猜疑。
“容大哥也相信这些传说?相信这个恶诅咒语?”
容错是这般回复苏时倾的:“我相信与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佩戴它,令我的亲人友人日日生惶生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挑选它,任你步步陷悸陷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