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无忧没有睁眼,此时他被清冽檀香所笼罩,路无忧知道祁澜正在看着自己。
片刻,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他胸前。
路无忧这才睁开眼,抬手握住祁澜粗大的手腕,避开对方目光,“我好些了,暂时不需要净度。”
他不知道药阁老是怎么跟祁澜说的,又担心祁澜发现他丹田不对劲,只好出此下策。
祁澜没有说话,动作停了下来,但也只仅仅停了一息,灵力猛然渡入路无忧胸膛,如水银泻地。
怒极,凶极。
还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惧意。
路无忧还来不及低呼出声,澎湃的灵力便已化作无数灵流在他四肢百骸之间游走,像是检查自己的所有物那般,浸润他体内每一寸,尤其是丹田,更是被其裹住,细细检查了好几遍。
祁澜是没有替他净度,但也没有漏了检查。
路无忧有心阻拦,可他稍一动作就会惹来更凶猛的探索,让他全身瘫软,无力抵抗。
他与祁澜比起来,显得过于孱弱。
好在药阁老万年修为并非虚言,他的丹田异样被掩饰得很好,祁澜灵力几度探索无果。体内磨人的灵力撤出时,路无忧额上和身上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又被祁澜仔细擦去。
检查完后,两人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冷战状态。
说是冷战,也不尽然。
路无忧试图找些话来打破沉默,祁澜也偶有淡然回应。两人之间仍有交流,可与之前在六味居时的亲近相比,氛围已大不相同。
路无忧隐约觉得祁澜在生气,但思来想去,没找到他生气的原因。
自己不过是泡了个澡晕倒,和药阁老的对话也在隔音结界内说的,没有泄露的可能。
祁澜也断不可能做出偷听一事。
路无忧正疯狂思索时,房门外传来挠门的窸窣声,同时还有小狗嘤嘤呜呜的声音。
灵泉处事发突然,舔月作为他的伴生阴灵,也受了一些影响。
祁澜开门,将舔月抱了进来。
路无忧心疼地把舔月抱在怀里哄了又哄,摸了又摸,又许诺许多肉干零食,才安抚了小狗不安的心情。祁澜坐在旁边的软椅上,看着主宠一人一狗你依我侬。
路无忧哄着舔月,莫名觉得祁澜心情好像更糟了。
*
路无忧对药浴产生了排斥,便无需在药阁停留十日之久,于是第二日,路无忧便向药阁老请辞了。药阁老气归气,但还是替他寻了个借口向祁澜解释。
得知两人可以提前启程前往中洲时,祁澜似乎并不诧异,仍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临行前,药阁老并未出来相送,而是让烟杆捎给路无忧几瓶丹药,大意是让他带在路上用。
路无忧握着手里的丹药,有些难过。
他知道药阁老作为鬼界鬼尊,按天道规则,不能插手过多人界事物。也正因此,药阁老这次额外给他炼制丹药,已折了一些阴德。
路无忧向药堂行礼拜别,才抱着舔月与祁澜一同离开。
他们要先到原先的阴河渡口,方可出鬼市。
此时的街道仍是灯火熙攘,不知昼夜晨昏。
鬼市是没有白天这一说法的,其处在阴阳交界处,天永远是黑沉沉的,能计算时间的,唯有夜晷。
路无忧答应了舔月要给它买肉干,两人便未坐轿子,走在街道上。
有花楼艺伎倚在高处栏杆,见到路无忧,本想朝他吆喝招呼,可才一张嘴,其旁边的男人端的一副锋利的脸,冷冷看了过来,那吆喝的话便卡在了喉咙。
昨晚见过路无忧与祁澜的商贩也不敢随意搭话,只敢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位鬼尊咋个看着更吓人了喃?”
“饕餮大人脸色也不好,小两口吵架了吧?”
“肯定是了噻!”
路无忧:“。”
还真不是。
但祁澜只在路无忧给舔月买肉干时开口问了句“什么肉”,得到回答后,两人便再无讲话。若说他们没有吵架,摊贩们怕是把头砍了都不信。
买完肉干,路无忧一时寻不到话头,也不好跟祁澜共乘轿子。
然而路无忧还没去到轿子停靠处,原先载过两人的轿子精似闻到了味,大老远地跑过来,挡在两人跟前,还主动掀开了轿帘。
祁澜站在原地不动,似等着路无忧决定。
路无忧本想让祁澜先上,他再挑一顶轿子单独坐,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两人同乘更为妥当。
迟疑间,身体比脑子先行动。
等路无忧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抱着舔月坐在轿里,再抬头,轿门已被祁澜黑压压的身躯给堵住。如此一来,分开乘坐的话,便不好再说出口。
轿厢内的空间不大,两人分坐一头,中间只堪堪留出一道缝隙,若是稍一颠簸,就能碰到对方。
大概是轿子得了精纯的阴气珠实在高兴,蹦跶得欢了些,导致路无忧几次不小心贴到祁澜结实的大腿,引得男人脸色紧绷。
再一次碰到后,路无忧小心翼翼地收着身体,不再受颠簸乱动,祁澜周身气压却越来越低。
路无忧:“???”
不是,这人好难伺候。
他现在只希望尽快到渡口,等上了灵舟,好歹空间大一些,不必这么近距离相对。
不想刚到阴河渡口,两人一出轿子,就遇上了赤北。
紫衣异域少年坐在金灿灿的轿撵上,身旁换了一个与祁澜装扮类似的鬼修男宠,也是墨发披散,面带獠牙口罩,却并无祁澜那般冷郁脱俗气质,反而透着诡谲的邪佞。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看戏,这都还没到点儿呢,饕餮大人这就要走了?”
赤北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路无忧与祁澜,显然是在渡口蹲守多时。
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