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犹豫之际,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宁清远站在门口,见到李赫,微微一愣,随即问道:“赫哥哥,你怎么来了?”
李赫看着宁清远,那张清冷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清晰。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忽然一步上前,紧紧抱住宁清远。
宁清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放松下来。他感觉到李赫的手臂紧紧环住自己,仿佛在寻求某种慰藉。
他轻声问道:“赫哥哥,你怎么了?”
李赫将脸埋在宁清远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委屈:“宁宁,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闻言,宁清远心中微微一颤,这个总是从容不迫、成熟稳重的太子殿下,此刻却像个孩子般,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
他伸手拍了拍李赫的后背,语气温和:“好,我不动。”他任由李赫抱着,问:“赫哥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赫什么都不肯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消失一般。
……
城外——
夜色沉沉,城外的荒山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风声在耳边低低呜咽。吴泽独自一人,踏着崎岖的山路,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孤独。
他一步一步地走着,脚下的枯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提醒他,这里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终于,他走到了那座荒冢前。坟冢简陋得几乎看不出是一座墓,只有一堆微微隆起的土堆。
李宣的尸骨被草草掩埋在这里,没有墓碑,也没有祭奠。皇帝下令,任何人不得为他立碑、烧纸,违者以同罪论处。
吴泽站在坟前,低头看着那堆土,沉默良久,手中的灯笼微微晃动,映照出他脸上复杂的神色。
“宣儿,”他低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来看你了。”
他蹲下身,伸手拨开坟冢上的杂草,手指触碰到冰冷的泥土,心里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
“宣儿,你知道吗?”他低声喃喃,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我以为,我会恨你。你谋逆造反,害死了那么多人,甚至连我也差点死在你的手里。可是……为什么我还会来这里?”
吴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抬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
“小时候,你说我是你第一个朋友。”吴泽的声音带着几分追忆,“那时候,你很爱哭,总是对我撒娇,要我带你出城玩。你说宫里太闷了,想去看外面的世界。每次我都偷偷带你出去,你总是笑得那么开心。”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坟冢上的泥土,“宣儿这般娇气,合该被捧于掌心宠爱着,何故……”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连一个安息的地方都没有。”
滴嗒——
一滴水落下,很快浸入土里,没了痕迹。
吴泽伸手抹脸,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夜色如墨,荒山上的寒风裹着砂石掠过枯枝,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极了幼时李宣扯着他衣袖抽噎的动静。
吴泽屈膝坐在坟冢旁,怀中抱着半壶酒,仰头望着被乌云蚕食的残月。
寒风突然尖啸着掠过耳畔,卷起他散落的发丝,恍惚竟似有人从身后环住他的脖颈。吴泽浑身僵住,任由冰冷的空气灌进衣领。
“宣儿,下辈子投生成猫儿罢。”他屈指叩了叩土堆,“不必争皇位,饿了就喂鱼干吃,院子里任你玩,想睡便睡,想闹便闹,再不必为那些权势争斗费心。”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低声喃喃:“罢了,还是当个富贵少爷罢。生在寻常富贵人家,衣食无忧,逍遥自在。春日里踏青赏花,夏日里泛舟采莲,秋日里饮酒吟诗,冬日里围炉赏雪。不必卷入朝堂的纷争,做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随心所欲地活着。”
夜风呼呼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又仿佛是在轻声呢喃。
“宣儿,是你吗?”吴泽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恍惚,“你在哭吗?还是……又在向我撒娇?”
风声依旧,仿佛在回应他的话。吴泽闭上眼睛,耳边似乎响起了李宣的声音,带着几分娇气和无赖:“阿泽哥哥,带我出城吧!宣儿想出城玩。”
吴泽的嘴角微微勾起,“宣儿,你看你,连风声都要学你撒娇。”
风声呜呜,像某个小皇子背对着他,在低声啜泣。
“宣儿,别哭了……我在这里,陪你。”
吴泽蜷在坟边阖了眼,耳畔萦绕着少年清亮的笑:“阿泽哥哥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