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退下吧。”
“是,世子。”
宁清远转过身,从一旁的柜中取出一块紧实的茶砖。茶砖色泽深褐,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散发着浓郁的茶香。他用茶刀轻轻削下几片茶叶,放入一个小石臼中,细细研磨成粉末。
李赫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宁清远身上。他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宁宁这般熟练,莫非平日里常亲自煮茶?”
宁清远手中动作未停,淡淡道:“北疆苦寒,煮茶是日常之事,算不得什么。”
李赫笑了笑:“那今日这咸奶茶,可是宁宁特意为我准备的?”
宁清远抬眸看了他一眼,“嗯。”
李赫闻言,笑意更深:“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不负宁宁一番心意。”
宁清远不再接话,专心煮茶。
火上的铜壶中,水已沸腾。宁清远将研磨好的茶末倒入壶中,茶叶与热水相遇,瞬间释放出浓郁的香气。他用木勺轻轻搅动,茶汤渐渐变浓,色泽深红如琥珀。
随后,倒入牛乳,轻轻搅拌,茶汤与牛□□融,形成一种柔和的浅褐色。最后,从一旁的盐罐中取一小撮盐,轻轻撒入壶中。
再次搅拌片刻,待茶汤完全融合,提起铜壶,将奶茶倒入两只精致的瓷碗中。
宁清远端起一碗到李赫面前。李赫接过瓷碗,轻轻吹了吹热气,“好香呀。”
宁清远轻笑:“有些烫,殿下等凉了些再喝。”
李赫看着他:“宁宁,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怎么不叫赫哥哥了?”
宁清远抿了抿唇:“赫哥哥。这奶茶可能不适合中原人的口味,若是不喜欢不必勉强。”
“怎么会,我一定喜欢。”李赫轻轻抿了一口,咸香与奶香在口中交织,不由得赞叹:“果然是好茶。”
宁清远神色未变,只是微微颔首:“太子殿下喜欢便好。”
“其实我以前并不喜欢喝咸奶茶。”宁清远轻声说起往事,“但我父王很爱喝,会亲自给我们煮,我每次都会快速喝完,然后跑去找母妃,让母妃用蜂蜜给我重新煮一碗甜的。”
“母妃告诉我,咸奶茶现在喝不惯没关系,以后就会喜欢了。”
“她说的没错。”
茶室中,炭火微微跳动,茶香袅袅。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宁清远留李赫在府里吃晚饭,李赫临走时心情不错,忍不住抱了抱宁清远,告诉他要一直戴着他送的长寿锁。
宁清远一直觉得奇怪,长命锁这东西不是长辈给小孩子的吗?李赫为何特地送这“长寿锁”,是担心他活不久吗?
说起来,那太子玉佩,现在还躺在木盒子里,他没还给李赫。
送走了李赫,宁清远去到白玉的房前,敲了敲门。
白玉来开门,见是世子,慌忙低下头行礼,“世子殿下。”
宁清远走进去,关上门,坐到一张椅子上,看着白玉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白玉站在宁清远面前,双手微微颤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回世子殿下,”白玉的声音轻如蚊蚋,带着一丝沙哑,“奴婢……原本是江南一带的风月场中的乐师,自幼便被卖入那里,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只记得小时候,有人叫我‘小七’,因为我是第七个被卖进去的孩子。”
宁清远微微皱眉,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目光依旧停留在白玉的脸上。白玉的皮肤白皙,眉眼间带着几分清秀,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难怪二皇子会选中他来羞辱自己。
“继续说。”宁清远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喜怒。
白玉咬了咬下唇,继续道:“奴婢在风月场中学了琴艺,平日里为客人奏乐助兴。直到有一天,二皇子的人来到那里,选中了奴婢,说是要带奴婢进京。奴婢不敢不从,便被带到了京城。二皇子见了奴婢,还给奴婢起了名字,叫……‘清儿’。”
说到这里,白玉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他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发白,显然内心极为不安。
宁清远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走到白玉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迫使白玉与自己对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清儿’,也不是风月场中的乐师,不必以奴婢自称。你叫白玉,是我宁清远的人。”
白玉的声音有些哽咽:“是,多谢世子殿下。”
宁清远听出了白玉声音中的哽咽,烛光映照下,白玉的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为何难过?”
白玉抬起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感,声音微微颤抖:“殿下……白玉只是……只是没想到,自己这等卑劣之人,竟也能拥有如此美好的名字。”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呢喃,仿佛这些话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多年压抑的委屈与自卑。
玉是个贵重物,他怎么配得上这个名字?
宁清远看出了白玉心底所想,说:“白玉,你配得上。你的琴声、你的笛音,是活的,是有魂的。你奏乐时,比玉更美,更珍贵,不要妄自菲薄。”
白玉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殿下,白玉明白了。”
宁清远轻笑一声,“好了,别顾着感动。我问你,今日为何在庭院之中弹琴?”
“是杨公子……说我笛子吹得好,想让我试试古筝。”
听到他的回答,宁清远有些不悦,他不喜欢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去给别人献艺。
或许是他有些神经质了,宁清远吐了口气,“行了,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