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轿子等在诏狱门口,华丽的轿辇与破败的诏狱相对比,像是萧条的枯枝旁长了株曼陀罗,美丽却有剧毒。
齐常青掐灭了心里仅存的那点期望被带了刺的圣旨彻底浇灭,果然,裴昭骨子里就是个疯的。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
裴昭身边的高手数不胜数,各个都是从西北踏着尸体归来的狠角色,要想绕过裴昭严密的看守逃出京城不是个容易的事。
谋划了几条路都被她否决,都是些行不通的,被抓住了更是罪加一等,她得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齐常青的脸色阴沉得厉害,咬碎了后槽牙才堪堪止住撕碎那道圣旨的冲动,她说:“我要见陛下。”
公公憨态可掬,柔声道:“娘娘莫要心急,陛下想让娘娘见到时娘娘自能见到。”
齐常青被公公的“娘娘”恶心的发晕,克制住反驳的欲望,登上了马车。
掀帘上马的那一刻,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齐常青瞬间认出来人,一个箭步冲上去掐住了裴昭的脖子。
“裴昭!你找死!”
裴昭笑着看她,任由齐常青的小细胳膊掐上他的脖子。
马车外的公公听到声音,慌忙询问:“陛下?”
裴昭轻易的拿开了齐常青的手,沉稳的说道:“无事,出发吧。”
齐常青怒瞪着裴昭,在心里算计裴昭自登基后的举动,他对自己究竟有几分偏向。
裴昭扫了她一眼,随口问道:“算出什么了?”
齐常青哽了一下,也不和他打哑谜了:“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呵,”裴昭觉得她好笑,“我为何要杀你?”
“你派人散播消息,又暗中怂恿江川在御前揭发,不就是想坐实我的欺君之罪。”齐常青一板一眼的分析,理顺的一丝不苟。
对于裴昭来说,公布一个他已知的秘密并非难事,同理,齐常青的欺君之罪可大可小,全凭裴昭怎么判,要是裴昭较真,齐常青是半点法子都使不出来。
“所以你是觉得我想知你于死地了?”裴昭问。
齐常青想不出别的答案。
裴昭说:“你是女子,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是大忌,无论何时揭发都是杀头的大罪,要想光明正大的活下来,只能借助非同寻常的时机,西凉兵攻入皇城,你护驾有功是极大的功勋,借助此事脱罪最好不过。”
裴昭说的有道理,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公布身份回归正常生活的好时机,可问题是齐常青想吗。
“我从未想过做回女子,我宁愿一辈子破釜沉舟也不愿被困在后宫宅院。”
她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不愿再多说什么。
“齐常青,这世上变故太多,谁都无法保证能顺遂一辈子。”
——
大战之后,向平回绝了裴昭的招揽,住回了自己的两间小屋。
此时,狭小的屋里坐着位身着灰袍的长胡子老头,只听他问:“如何了?”
向平把耳朵递出去,问道:“你说什么?”
长胡子老头的长胡子翘了翘,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情况怎么样了?”
向平收回了耳朵,说道:“旧部已在青州集合,共五十三人,只等张坚把玉佩拿回来就能行动了。”
长胡子老头的心安了几分,他四处看看,嫌弃的说道:“你这破地也太暗了些,这样能看清个什么。”
向平毫不留情的呛回去:“我眼瞎,敞亮了也看不见,你管我一个瞎子看不看得清。”
长胡子老头被噎回去,还是给自己点了盏灯,点了灯嘴里还骂着:“死老抠,点个灯能要了你的命。”
灯点亮了木桌周围,长胡子老头的样貌展现出来,竟是欧阳公瑾。
向平怼道:“你骂谁呢?”
欧阳公瑾笑道:“和你说话听不见,骂你倒是一下就听见了,真是稀奇。”
向平说:“因为我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不死的成天正事不干研究怎么霍霍人了。”
欧阳公瑾这可不服了:“哎,你别在这说三道四的,齐常青那小屁孩不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倒是你,整日就知道窝在你这破屋子里画画,眼都画瞎了。”
向平反驳道:“我这眼可不是画画瞎的。”
这句话一说出来,房间里静了一瞬。
欧阳公瑾说:“是是是,你向平可是我们火党的顶梁柱,想要新东西还得是靠您来画画。”
向平笑着说他识趣。
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刚才一闪而过的那句话,只当他的一个闷雷,响一下就过去了。
“齐常青那边有何打算?”向平问。
“欺君之罪被裴昭压了下来,算是将功抵过了,难的是裴昭不愿放她走,”欧阳公瑾无奈的叹气:“那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没在这上边栽跟头永远不知道疼。”
向平听懂了他的意思,说道:“这也未必全是坏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