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视线重新回到书上,强压下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绳愆厅传出板子砸肉的声音,裴昭愣是一声没吭,任由十几板子落到他身上。
十、十一、十二...常青一下一下数着,直到第十五下,再也忍不住,扔下书冲出了诚心厅。
裴锦砰的把椅子拖得震天动地,怒吼道:“齐常青!你若是再敢向着裴昭半分,我定要你好看!”
常青半只脚迈出门,闻声一顿。
裴锦见状,声调高了两度:“行了常青,夫子还要上课呢,快回来坐着。”
常青回头看了裴锦一眼,深深行了个礼:“抱歉殿下。”
话轻飘飘落下,常青头也不回的进了绳愆厅。
常青一鼓作气闯进绳愆厅时,裴昭已经被监丞按着打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那打人的木板子比成年男子的腰还粗,裴昭挨了十几下,不死也残。
“住手!”常青踹开门,壮着胆子厉声斥责:“监丞大人,您因何对三殿下下这么重的手,监丞大人可知蓄意污蔑国子监弟子可是杀头的大罪!”
监丞斜睨她一眼,没人会把一个七岁小娃娃的警告放在眼里,不过是虚张声势。
监丞抬手,叫锦衣卫接着打。
常青心急,猛的撞开要落板子的锦衣卫,护在裴昭身前。
预想中的疼痛并为落下,裴昭艰难的撑起眼皮,扭头看到常青像个小牛犊子一般扑在他身上。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有点高兴,又有点儿气恼,这板子若是真打在常青身上,他得后悔一辈子。
“监丞控诉三殿下作弊,可有证据?”常青义正词严。
监丞面上再也挂不住,讽笑道:“齐常青,以你的身份来说这些,不合适。”
齐家历来与太子是一条心,辅佐太子继承大统荣登帝位,自齐老太爷那辈便是如此。
齐家获的是三代帝师之荣,安的是风光霁月之名,齐常青这一闯,毁的是齐家的名声,打的是她亲爹的脸。
常青:“我有证据证明三殿下没有作弊。”
监丞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站在一旁的锦衣卫,快到常青几乎要捕捉不到。
但她还是看到了,常青紧着的手松了松。
常青字斟句酌: “三殿下被诬陷作弊是因为在其桌里发现了写满答案的卷子,我见过那卷子,与三殿下的字迹完全不同,不可能是三殿下写的。”
监丞:“他自然是不会自己写,交由下人代劳最为保险,被抓还能狡辩一手。”
“大人可还记得三殿下是何时被抓的作弊?”
监丞不答话。
常青自答:“是开考后一刻钟,您若是有异,可随便唤来几个在场弟子,一问便知。”
监丞:“你莫要在此胡搅蛮缠,现下是上课时间,你竟敢逃课外出,按校规当杖十!”
裴昭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紧绷,死死盯着监丞,似是下一刻就要咬烂他的脸。
裴昭身上的血腥气很浓,苍白的唇色掩在杂乱的发丝之下轻轻开合两下,不知在说什么。
常青被监丞威胁,不那么长的脖子一梗,咬着牙说道:“一刻钟够三殿下写出半道题了,再不济两句话是能写出来的,把殿下的卷子同那张作弊的卷子一比较便知。”
监丞不欲再听,脸色阴沉的难看,却碍于锦衣卫的身份不敢做的太过。
他启唇欲与常青争辩,只一瞬,监丞倒在了血泊中。
“警戒!”锦衣卫中一人大喊。
众人当即拔剑四顾环视,紧绷得像是濒死的猎豹。
常青紧紧抱住裴昭的头,脸埋在他颈窝不敢抬头,过了许久,听到裴昭说了句:“没事了。”
常青站起身,伸手仔细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裴昭见到她的动作颇为无语,这矮矬子胆子也大也小。
说他胆子大,他见个血都怕的发抖,说他胆子小,他竟敢在生死攸关之际理他那没几根的破头发。
监丞死了。
脖子被撕去了一半,整个头摇摇晃晃的靠着一根筋连在身体上,眼睛瞪的溜圆,死前一刻定是见到极其恐怖之物。
他的筋脉被硬生生撕断,鲜血喷出五丈远,溅到绳愆厅的墙上。
常青看了一眼,转身跑出去吐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仵作把尸体抬走,她才将将回神。
作为此案的目击证人,裴昭和常青本该同锦衣卫一同回去受审,但不知于贵妃从何处得来消息,锦衣卫的人一来于贵妃身边的嬷嬷就到了。
裴昭被嬷嬷接走了,能在锦衣卫手底下把人带走,于贵妃在宫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常青受了于贵妃的福,锦衣卫只是扫了她一眼便匆匆离去,没说要绑她回去的事。
常青缓口气,打算向夫子请假回家。
她刚踏上台阶,身后一道沉闷的声音叫住了她:“齐常青。”
常青后背一凉,僵硬的转身看去。
欧阳先生眸色暗沉,眼底极力掩盖着不悦,撂下一句话:“跟我来。”
常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