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三年,玄月初八,霜降,忌动土。
谢临渊亲自掘开了一座五年的坟,将里面的尸骨挖出来打碎,用泥土混合当作他生坟的地基。
日暮回宫,行至太华殿的时候,动乱发生了。
寒刃对准谢临渊砍下来,他突然想起来这个日子似乎有些熟悉。
鲜血喷洒而出,在漫天的红色中谢临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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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轩窗外面天空旷而高,寒露时节,庭院里是满地被吹落的金桂。
下人端来一碗褐色的液体,带进的寒风夹杂着桂花的醇香。
“少爷,该喝药了。”
距离檀家大少落水醒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檀淮卿垂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小仆。
三天了,他依旧有些适应不了这个时代的种种。
他熬了几个大夜搞定了第二阶段的实验数据提前下班,却撞破了男朋友和女同事在他的床上行苟且。
二人见事情败露,惊慌失措下将檀淮卿推下了高楼。
他差一点死了。
之所以是差一点。
因为下一秒,他从另一具身体里醒了过来。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
旁人见他睁开了眼,刺耳的尖叫声伴随着隐约的诵经声,还有隐隐浮动的檀木香。
房中兽炉香烟袅袅,檀淮卿仿若置身阴司黄泉,那些晃动的人影,像是鬼魅幻化人形前来送他最后一程。
彼时他满目惶惶,众人只当他大病受惊,却不知眼前人已非此间人。
檀淮卿惊魂未定只想逃离,因此做了许多惊险要命之举,檀家被吓坏了请来高僧驱邪。
高僧只看了檀淮卿一眼,呢喃一声木鱼轻敲。
一刹那灵魂被冲中,灵台霎时一片清明。
仿佛从前种种,只是误入某种鬼蜮绮梦,他涉过三途川畔的彼岸黄泉,终于落地人间。
他满脸泪水看着面前的秃顶和尚,和尚双手合十低眉敛目:“浮生两世,即来安之。”
“少爷,您病了这些时日,月前定做的喜服只怕尺寸已经不合身,让师傅上门重新给您量一下?”檀十七小心翼翼的说道。
“喜服?”檀淮卿念了一下,脑海中传来一阵骤痛。
陌生的男声在脑海响起:“玄月初九,宜婚嫁,如何?”
似乎是这具身体主人原本的记忆?
檀淮卿尝试能不能想起来更多,却如同鱼尾划过水面,涟漪无痕。
檀十七见主子发愣,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是,天子赐婚。”
天子?
说那句话的人是天子吗?原主跟当今天子认识?
倒也不太像,他病了这些日子,没听说过宫里来人看望。
檀淮卿咳了两声:“不必让他上门了,躺了这么些时日,我要出去走走。”
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他现在连身处哪个朝代都不知道,若是贸然询问恐怕会被人看出来什么,出去走走或许能有什么收获。
檀十七将他细细的从头包到脚,一顶白玉冠,月白色风领,天青色锦服,暗金底纹裘衣,倒是真有点锦衣玉食的贵公子模样。
接着开始什么玉坠,香囊,护身符,檀淮卿抬手阻拦,一双冰雪似的眉目淡淡说道:“少爷我是出门卖货吗?”
檀十七立马伏跪在地:“这些是少爷平日里喜欢的小玩意,只要是出门都会带着。”
他隐约觉得,这次清醒过来的大少爷,似乎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檀淮卿神色平静的说道:“大病初愈,带多了累赘,只护身符吧。”
这几天檀淮卿也大概琢磨出来一点原主的脾气,大抵是个说一不二不太好相与的大少爷。
不过他自己原本的性格就有些孤僻,倒也好办。
只是他要伪装他,却没打算彻底当他。
人大病一场之后,性情大变也是有的。
从他醒来周围人的反应,原主的脾气恐怕也是沾点喜怒无常的。
檀淮卿来这里第一次走出了房门。
曲径通幽的花园,错落有致的青砖绿瓦,漆红龙柱参天古树,朱甍碧瓦飞檐斗拱。
封建时代特有的压迫感,几乎是扑面而来。
檀十七:“爷,您想去哪?”
“大病初愈,老地方放松一下吧。”檀淮卿不动声色的说道。
依照檀淮卿的观察,十七虽然有些愣愣的,但是还算勤勉和忠厚。
这个小仆要是用好了,他在这个时代行走事半功倍。
马车停稳,檀淮卿搭着檀十七下车落地,抬头入目天香楼三个描金大字。
人还没走进去,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就小跑出来了,脸笑成了一朵花。
“哎呀我的大少爷,听说您前段时间落水,可把小的给担心坏了。”
“如今身体可好了,今天想怎么安排?”
檀淮卿扇子一和搭在手心:“照旧。”
齐掌柜领人到了雅间,里面装潢富丽,窗外的景色也极佳。
茶点端上来的时候,随之而来还有一个面若冠玉的翩翩公子。
“好久不见,身体可好全了?出来怎么不多穿点?”
音色令檀淮卿诧异,正是原主记忆中的。
檀淮卿眼神冷淡看着他:“不请自来?”
他推测原主和这个人应该私交甚深,可是他苏醒这么久却从未见过这个人。
现下他前脚刚到这里,后脚这人就上门了,说明对方一直掌握着他的行踪。
如此关心原主的行踪,又不在众人面前出现,分明有鬼。
来人被噎了一下,挥退了其他人坐下:“是我的不是,只是你和谢临渊婚期将近,为了我们的计划平稳进行,这个时候我们不宜走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