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书:……
谢瑾这人是万万留不得了!
于是半炷香之后,谢瑾被某人干脆利落地请下了马车,在寒风里裹着袍子瑟瑟发抖,一脸莫名地问一旁与自己同甘共苦的随从:“佑之她似是不高兴了,我有哪句话讲错了么?”
随从一板一眼:“不知。”
谢瑾思索一阵,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她那定是恼羞成怒!”
随从复读:“恼羞成怒。”
“羞愤交加。”
“羞愤交加。”
“羞与为伍。”
“羞与为伍。”
“羞面见人。”
“羞……”侍子复读到一半陡然发觉有些不对,“将军,这成语接龙是不是有些跑偏?”
“管她呢……”谢瑾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我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但我能肯定一点……”
“什么?”
谢瑾斩钉截铁:“佑之她定是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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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断言为害羞的沈知书正瘫在沈府听着沈尚书喋喋不休地念叨。
“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什么事儿都敢掺和了是不是?多明显的帝姬之间的纷争呢,你嘴上可以说‘我此举只是为了百姓’,殊不知在皇上眼里,你说不准已经站了队。”
“你是我的阿囡,你的态度即我的态度。你可知众帝姬都曾递橄榄枝与我,然我两眼一闭双耳一塞,一概婉拒了。你如此一行,岂非将我数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沈寒潭在厅里一下下转着圈,转了足有一柱香,终于停下来,揉了揉眉心,沉声问沈知书:“书儿,你跟为娘透个底儿,你跟二帝姬可有私交?”
沈知书大大方方地摇摇头。
沈寒潭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门客却又附在沈寒潭耳畔说了句什么,于是沈知书眼见着她沈娘再度紧张起来,问:“长公主呢?”
沈知书迟疑几息,略显心虚地摇摇头。
若是谢瑾,一眼便能看出她在撒谎。可沈寒潭与沈知书分离八年,对自家女儿的小动作与行为习惯已然有些陌生了。
她又一次长舒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书儿,为娘并非限制你的行踪,只是……你刚被封为辅国将军,圣恩正浓,宫里宫外无数双眼睛盯着,一点儿差池都出不得。”
沈知书沉默着点了点脑袋。
沈寒潭那双属于文人的手在沈知书头顶悬了会儿,终于还是落了下去。她轻轻揉了两把,问:“且不说这个,你身子如今还难受么?”
“还成。”沈知书笑着说,“就是拉得有些虚脱。想必那粥里并未放什么毒,只是下了些泻药罢了。”
“还有……”她顿了顿,转头往门口瞥去,满脸黑线道,“您跟姨娘们说声儿,不必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了,若是想看我,直接进来便是。”
她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因为——
话音刚落,门口陡然传来一阵尖叫。尖叫声混杂着来自好几个人的不同的音调,像是九十九只鸭子在畜牧场里边跑边嚎。
沈知书:……
薛六姨娘率先冲了进来,俯下身去,一把攥住了椅子上坐着的沈知书的肩,左看看右瞧瞧,心疼地说:“诶哟,我的书儿可遭罪了!”
二姨娘一屁股挤开了她:“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呢,书儿离去这八年不见你念叨她,现在她人一回来你就往上凑。你且边儿去,让我瞅瞅。诶哟,确实瘦了,我苦命的书儿啊……!”
四姨娘不满地说:“人又没死,你俩嚎丧呢,我瞧着书儿倒是挺好,又长高了又结实了,面色瞧着比之前也……诶哟,脸色怎的这么差!大夫,大夫呢?!”
沈知书:……
沈知书心说你耳旁要是有九十九只鸭子在叫,你脸色估摸着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夫在四姨娘一叠声的召唤下拎着药箱轻手轻脚进来,仔仔细细替沈知书把了脉,恭敬地回禀说:“将军无大事,只是需要静养。”
九十九只鸭子一滞,登时闭了嘴。
世界骤然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