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一边留意时间，一边想起第一天到达希尔森林，加兰就敢碰她的爪子，那现在，枕着龙的脚背睡觉，也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半夜过后，黛西一手托起加兰的脑袋，趁着空隙出现，立即收回脚，然后把他轻轻放到地上。

果然和龙族原形相比，人的形体还是太弱，她竟然体会到了脚麻的感觉。黛西揉着脚背，扫了眼睡得正香的加兰，这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看来这两天他真的太累了。

黛西起身，走到桌边，抓起早就被加兰整理好的一捆药草，放进一直泛着细小泡沫的陶锅里。她盯着那些草叶，直到它们被药水溶解、淹没，这才重新坐回草垫上。

加兰还是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抱着毯子，一动没动。黛西看了看他的脑袋，又看向自己的脚背，犹豫了下。她要是继续把脚背借给加兰，那她肯定还会脚麻，现在离天亮还早，而且移动加兰脑袋的话，他说不定会醒来。但是不这么做，她又有点怀疑，加兰这么睡是不是会不舒服……

就在黛西纠结的时候，或许是燃烧的壁炉持续散发热量，让加兰觉得有点热，他翻了个身，手脚一顿扑腾，只余小半边毯子还落在身上。而他的后脑勺，也顺势搭在了黛西的脚上。

黛西眯眼，试了下他的呼吸，又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没醒，还在睡眠状态。她看着这个随意平躺在草垫上的人，因为之前乱动，领口歪斜，露出一侧锁骨，在明灭的火焰里，成了一小片深刻的阴影。

她愣愣地伸出手，正要去试探，好像那里隐藏着什么暗夜的秘密一样，但在触碰前的一瞬，黛西收回了手。

龙的体温低，她要是这么贸然动手，估计加兰会被凉意惊醒。

黛西重新抱住膝盖，盯着壁炉映在地面的影子，等这锅药水炼好，给伤兵们喝下，或许加兰还会再施点法术，他们就可以放心离开德布高地了。

去王都，完成她的委托任务，然后返回龙岛……黛西看向熟睡的加兰，皱了下眉头。

营地里，除了两头龙和巡逻的士兵没睡以外，有一个人，从回到自己帐篷后，就拿出一筐飞镖，对准挂在帐篷边缘的厚木板制成的靶子，一支接一支地扔，好像完全不知道疲倦一样。

虽然额头上沁满了汗珠，但埃迪没有停下动作。

他本来是想找个和黛西单独相处的机会，跟她好好谈一谈，但那个该死的男人一直缠着她不放，还明里暗里地攻击、讽刺他。也没看出黛西对他有多热情，而他还是一个劲儿地围着她转，真是讨厌。

而且，他看起来也不像出身良好家庭，受过正经教育的人，哦对，他会魔法，以后肯定是要进入教会的，黛西跟他在一起，只会是一场空。

要是黛西愿意留在波查，他可以保证，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他可不像马修，对那些乌烟瘴气的圈子不感兴趣，比起结交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他更愿意去山林里打猎。反正他以后会继承领地，只要管理好领地内的事情，维系一些对外的必要联络，谁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埃迪看着密密麻麻钉满飞镖的靶子，走过去，重新换了一块。他握住晃动的木板，固定好之后，才回到原处，又弯腰抓起一枚飞镖。

总之，他得想个办法，让黛西留下来。埃迪再一次扔出飞镖，咚的一声击中靶子后，终于停下了。

在飞镖嗡嗡的余音中，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埃迪大步走到床边，抬脚就躺了上去，趁着天还没亮，他最好先睡一觉。

高地另一边的范宁教会里，达伦把教徒送来的包袱铺在桌面上，往正中放了一个小小的灰色瓷坛，仔细地系好包袱后，他吹灭了蜡烛。

瓷坛里，是白天，他在火焰彻底熄灭后，抓取的几把灰烬，还有被他擦拭干净，光亮如新的星形胸针。瑞瓦城，不是莎莉应该呆的地方，她所有的噩运，都是在这里发生。她虽然恨他，但在鲁特城长眠，她应该是不会反对的。

有两位来自总教会的使者安排，范宁教会的诸多事务，已经有了相应的负责人。明天，他们都要动身，回到各自的城市去。

总教会派来的使者早已休息。走廊尽头，宽敞整洁的房间里，蜡烛也已熄灭，但窗边，站着一个人。他斜抱着法杖，手落在那颗硕大的红宝石上，慢慢地摩挲着。

宝石时而闪现的锐利光线，映照出文斯脸上满意的淡笑。他那张本就苍白的脸，在月光下笑起来，更让人毛骨悚然。

天刚蒙蒙亮，三人就在范宁教徒郑重地送行中，互道再见，随即去往不同的方向。

就在三人告别时，加兰睁开了眼睛。他先是眯眼看了看壁炉，陶锅下的木柴早已变得焦黑，连一丝烟气都没有了。而在他脑袋下的是……加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黛西……”加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没事。”黛西拍了拍脚背，“你去把药水盛出来吧。”

加兰马上起身，在墙边的木架上找了个陶罐，把锅里炼成的药水全部倒了进去。

他把陶罐放到桌上，往门外看了一眼，除了伤兵，好像大家都还没醒来。想想也是，漫长的战争终于结束，早就身心俱疲的他们，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