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然没有细想为何秦月一下子就认出他没有带面巾的模样,因为她见证过那张脸从小到大的模样。
方家同秦家是世交,但是方家三代均单传,比起秦家庞大的家族,显得单薄,却也珍贵。方浩然自幼就是被捧在手心上的贵公子,吃穿用度均为京城中最佳。只是因为过度保护,方公子小时有些内向和害羞,方老爷觉得男子这样长大不行,便遣散了家中的师傅,将他放到秦家的学堂中学习。
两家均为医药世家,只是方家从政,秦家偏学,各有侧重,但也紧密相关。秦家家中小辈众多,藏书也多,便亲自请师傅办学堂教小辈学问,大了以后再各自请师傅单独教授。
方浩然来秦家的第一天就被秦月吓得第二日再也不去了。
秦月因为家中最小,单独选了一个角落位置,方浩然正好坐在她前面。
从早上开始,秦月嘴就没闲过,师傅看得紧她就吃零嘴,师傅离开让大家背书,她就同旁边的兄弟姐妹说话。从妖魔鬼怪到叔伯们的八卦,尺度之大,让自小被规训克己复礼的方浩然难以忍受。方浩然被吵地烦了,用两只手捂住耳朵。
秦月姐姐坐在方浩然旁边,看得清楚,提醒她的话痨妹妹:“小月,方少爷嫌你吵,大伯是怎么告诉你的,别说话了。”
秦月嘴里含着话梅,转头看向前面那个新来的玉雕粉琢的小公子,还比他年长三四岁,为何也没比她高多少。
她爹娘苦口婆心地告诫她在新来的朋友面前要有女子的模样,不要丢秦家人的脸,要不然按照她交朋友的速度,早就上前问候他。
不过这人真奇怪,一上午他都没说过一句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天生话少吗?
好奇的秦月将头埋进桌下,拿出从薛记买回的各式口味果脯凑成一手掌,伸出递到方公子面前:“新朋友,给你吃,特别好吃。”
方浩然虽然对这个话多的丫头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养成的礼貌谦逊让他还是接过那把果脯,不情不愿道了谢,只是随手便放到桌子上。
秦月将喜欢的东西分享出去,自然不愿让它收到冷落,她离开座位,选了一个她认为最好吃的直接朝方浩然嘴里塞,方公子的小白牙终究没抵住秦月有力的爪子,却被吓地当即落了泪。秦家其他哥哥姐姐看到想阻止已经为时已晚,只能跑出去找秦月爹娘。
大人来后就是对秦月的一顿责怪,秦月却倔强地认为她没错,但也没说过方浩然的不是。秦月爹连忙备着礼物亲自将方浩然送回方家,道歉许久,没想到方老爷一点儿也不生气,又备着更多礼让秦父带回。
被罚抄书的秦月知道后更加有了依仗,对着爹娘道:“方伯伯都支持我,我肯定没错,你们错了。”即使如此,她还是抄完书后才睡的。
秦月调皮是调皮,但是有担当,从不逃避责任。
第二日,方浩然死活不肯上马车,方老爷用强硬手段将其塞上去,来顺一路上告诉小公子:秦家姑娘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想交朋友,性子豪爽些。”
方浩然将头深深埋在胳膊肿,两耳不闻:哪里是豪爽,简直就是野蛮。
方小公子终于在马车停下,来顺帮忙捡起摊贩掉落货物之时,偷偷跑下车,躲到一旁的巷子中,等到来顺驾车离开才出来。
方浩然想在街上逛逛,等到快天黑再回去,要不然又要被送到秦府。只是方公子出行都是坐车,哪里走过路,没走多久就迷路了。
此时,迎面碰上几个大孩子,领头的孩子看起来十三四岁,比方浩然高出一头:“你是哪条街上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方浩然不想理,绕开向前走。
领头的大孩子腿一伸,挡住方公子的去路:“还挺倔,那还要认识一下。”
“让开!”方公子虽然人小,但是在家也是发号施令的人,还是有主人气势。
领头的孩子没被人下过面子,也有了气:“脾气还挺大,这衣服不错,给我扒了。”
方浩然大声呵斥:“你们谁敢?”
后面几个跟着的人被吓唬住,纷纷抬头望向领头那人:“该不会是哪个府中的公子吧!”
“别听他咋呼,你见过哪家的公子出行会走路。”高个男孩子在他们中间算见多识广之人,深得信任,其余几人并没有多加怀疑。
几人步步逼近,方浩然则偷偷观察周围是否有可以逃跑的地方,可这几人很有经验,渐渐朝着死角逼近。他心中有些懊悔为何要临时起意自作主张,依眼下情形,只能给他们些甜头后见机逃跑。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跑回家。
方浩然低头轻轻闭上眼睛。他不想看到那些人脸上得意表情,这会让他觉自己特别傻。
“住手,你们几个光天化日下就欺负别人,还有没有王法。”稚嫩却清亮的女童声在几人身后响起。
方浩然突然睁开眼,抬头就看到秦月那张稚嫩却满是气势小脸,她双手抱胸,得意洋洋地对几个大孩子道。他轻轻对她摇头,可女孩儿根本就没看到。
“老大,又是这丫头。”几个小跟班见到秦月像见到鬼一样,吓地后退。
“姑娘,这里没你的事,我们互不打扰。”领头之人让秦月不要多管闲事。
秦月举起手指头,学着戏文中浪荡公子模样,在脸前比划:“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会是闲事。”
“你们认识?”大孩子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