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楚瑜紧张地走过来：“急死我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得通知你弟，让他去找你。”

秦月脸色疲惫，慢吞吞坐到椅子，仰头就喝下一大杯水，擦擦嘴有气无力道：“有些忘记时间，不过还好赶上，幸亏有你替我换班。”

楚瑜立马将水杯续满，眯着眼睛上下扫射秦月，头发散乱，早上刚换的衣服已经粘上灰土，袖子脏兮兮，这是被抢劫了吗，吸吸鼻子，她身上还有一股臭味儿。

楚瑜从一个坛子中取出一个温着的碗，去吃饭时想着秦月回来时应该就没饭了，便留了些干粮，让其保温还专门放到装有热水的隔水坛中：“饿了吧，快吃吧！”

秦月转头看到碗中有白白的两个馒头，胖乎乎的，还冒着热气，若是今天之前，她看到馒头就会欣喜。以前她不喜欢吃，自从来到北祈镇，白馒头是稀罕物，更为常见的是各种窝窝头，又硬又难吃，远没有这些白胖子香甜。

可今日，她不行。

胸中突生一股逆反之气，秦月侧头干呕。她急忙从袖口找方巾，却抽出张惜，连忙放回去。

“都怪我，快擦擦吧，早知道就不给你拿这个，我想平日你挺喜欢的。”楚瑜见状跑过来递到秦月眼前一块白巾，语气重满是悔恨。

秦月接过方巾，擦着嘴摇头，站起来目光直视楚瑜：“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喜欢的，只是今日吃不下。”

门外一声萝响打断两人，秦月知道时间到了：“我得先走，回来再同你说。”

“你慢点儿，别着急，还有时间。”楚瑜叮嘱魂不守舍的秦月。

秦月确实着急，迟到就要扣分，然后会扣口粮。只是越着急越出错。

“哦！”

“姑娘没事吧！”一个带着面巾的男子扶起快要摔倒的秦月。

“还好，无事。”秦月饿的头晕，稍稍被碰一下就失去平衡，好在对方扶住他。

“咳咳，你竟然是这里的郎中，还是女郎中，来这儿值了。”男子眼眸透着光亮，虽然泛红，但是一点儿都不影响其中的神采。

眼眸如此好看，面巾下的脸定然不差，秦月一时有些怔然。

只是男子止不住的咳嗽和吸鼻子的声音惊醒她，再次响起的啰响让她不敢迟疑，匆匆丢下一句嘱咐便跑开。

轻柔地女生随着寒风钻进男子耳中：“既然来了就好好待着，好让家里人放心。”

男子像是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大门口，他爹和娘果然没走。男子踮起脚使劲摇摇手让他们赶快离开。

秦月急匆匆赶在最后一声啰响来到门口，在主事的签字簿上龙飞凤舞写下名字，找了一个角落偷偷换几口气。正巧前方是一块废旧的屏风，已经被征用为衣架，上面挂满洗好的面巾，方便大家随时更换。

屏风摆放并非紧密无隙，秦月随意一撇便通过缝隙看到刚刚那个男子，一人一包袱，跟着安排病人的主事来到床前，礼貌道谢后从包袱中拿出一些零嘴分给周边人。他所处的位置是轻病区，周围的人纷纷道谢。男子收拾好才躺下。

这人不像来治病，倒像来交友。男子出手大方，衣靴均为上品，就连她原以为可怜的大爷，下葬所陪之物能买的上半件屋子。

秦月环顾四周，这一张张看似普通的面孔，其实都不普通，比如那个像猴子般的的小子，是方记掌柜的亲戚，那个胖丫头是衙门中一主事先生女儿，如张惜所言，能来这儿治病的人都不是寻常人。

寻常人生病哪也去不了，若买不上药，就只能自己熬，撑不过去就只能冤自己命不好。

可连个病都无钱治的人命又能有多好，所以不好的因成了不好的果。这种坏命依然延续到死后的灵魂。

秦月今日被带去的死人堆就是用来埋这些人，而有些钱财的家中病人故去可葬在衙门所选的荒地，那里靠近龙脉，风水绝佳，自然获得一穴的价格也不低，而大爷所葬之处为救助所死人安放地，风水差些，但也可以，要不然大爷儿子也不会欣然接受。

秦月猛然自觉可笑。从今日所见，死人堆所埋死人要比其他地方人多，说明城中有许多被忽视的人正在遭受瘟疫带来的侵袭，这些人无人无药，死地容易。枉费她认为在此处可拯救势弱之人生命，没想到却连这些热都辨别不出。郎中本不应该挑选病人，可她没有继承秦家的家训。

秦家向来以拯救势弱百姓性命为己任，不被强权名利迷失方向是她从小背诵的东西，如今却成一句虚言。

秦月感到迷茫，身体里面一直蓄积的力气顿时消散。本就疲惫的身体此时更是如同一团棉花，软绵绵，随时可倒下。

“董姑娘，你怎么了，叫了你许多声都没理我。”管理此处的大姐拍拍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