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这些日子早已看清,刘云平日的整洁全靠牺牲房间的邋遢。若这张纸她不捡起,它会永远在这儿。
只是秦月弯腰拾起后却傻住。
刘云转身没注意秦月站到路中间,吓了一跳,手上的东西差点儿掉下来,不免生气道:“你杵在这儿作何,我差点儿撞上。”
秦月声音颤抖道:“这纸从哪来的。”
刘云捻起一个角,生怕上面的汤渍沾到手上:“哦,好像是搬药材的师傅掂药材留下的,我拿回来当废纸用。”
秦月面容悲戚问道:“废纸?”
秦月的表情有些吓人,这是刘云从未看到过的样子,她虽然平时嚣张,但前些日子她阿爹警告让她收敛些,不要惹被逼到绝境的穷人,否则她的名声也会差,耽误日后找婆家。
刘云就想家境官宦之家,从而摆脱商贾之女的名声,因此这些日子安生些:“怎么了,不能当废纸?”
“哼!”秦月轻笑:“居然只是废纸,居然只是废纸。”身体轻晃,似笑似悲,如同疯子一般,目光转换时看到床上的酥糖,一把掀翻在地。
刘云后退几步,惊恐道:“董氏,你发什么疯。”
秦月向她走上几步,面容狰狞,目含火光,双手环抱在胸前,彻底不见平日中温和谦卑之感,轻问:“发疯,论疯还要拜你为师,我可不及你十分之一。”
刘云平日的骄纵也就对一些软柿子,真碰上硬茬,她就怂,后退几步,可依然抻着脖子反驳,不想在秦月面前丢了面子:“我又不是将好纸当废纸,那上面已经写了字,又被人拿来垫粮食,肯定是废纸,我拿来垫碗有何不妥。”
那一个个废字牵动秦月本已脆弱的神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秦月踢翻那个食盒,连带着凳子在地上晃了几圈。
叮呤咣啷的声音让刘云节节后退,嘴里念叨疯子,出门后大喊:“救命啊,有人发疯了。”
秦月蹲在地上,呆呆望着那张竹纸,泪珠一滴一滴滴下去,浸湿薄纸,形成一个个圈圈,原来的墨汁也晕开,字已经看不出形状。为些这个文书,她找账房大叔要到原来文书参考,内容修改许多遍,参照固有格式,工整地写好交上去,可却连衙门的大门都没进。
“董姑娘,你还好吗?”楚瑜远远地听到刘云的声音,立觉不好,喘着气跑进来,看到秦月魂不守舍的模样,小心翼翼问。
秦月突然站起来,猛地向外冲,被楚瑜一把抓住:“你要去哪?”
秦月红着眼睛,满是哭腔:“我要找他们问清楚,为什么不交上去。”
楚瑜正色道:“有用吗,随便找一个理由就能让你哑口无言。”
秦月擦擦泪水,倔强问道:“那就只能这样吗?”
楚瑜转头,略过秦月的视线,恨铁不成钢道:“记得我之前同你所说的吗,尽力就好。为何你就是不听呢,非要以卵击石,摔得浑身是伤才能罢手。”
秦月一把鼻涕一把泪,言词锐利问道:“若生病那人是你的亲人呢,你还能说地这样轻松吗?”
楚瑜低头苦笑,沉默许久后看向秦月:“艰难地在这世上活着的人并非比死去的人要幸福,还是那句话,命由天定,徒劳无益。”
秦月满脸迷茫地看向楚瑜明明同她差不了几岁,可一副少年老成模样。年岁尚小却将“命由天定”挂在嘴上,可十几岁的人谁又能相信命由天定。
楚瑜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然转身拿起扫帚开始清扫混杂着酥糖和破烂盘子的地面,秦月感到一阵羞愧,她同刘云有何不同,都是垃圾的制造者。
秦月上前就想拿过扫把,楚瑜避开,提醒她:“刘云将事情搞得人尽皆知,衙门许多人都知道,你先去看看情况,该道歉就道歉,一个月还没到,若被他们赶走,一点儿粮食也拿不到。”
秦月还沉浸在文书被忽视的悲伤,同楚瑜争辩的无措中,像个呆鸡站在原地。
楚瑜抬头,一边呵斥,一边将她推搡出大门:“快去啊!”
“哦!”秦月不明所以答应下来,朝向门口边一排小房走去,衙门的人都在那里。
只是还没到走到那里,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点头哈腰站在神气的医官面前,旁边还有一个满眼愤怒的刘云。
秦月停下脚步,脑袋空白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