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羡懒懒掀开眼皮,视线正巧落在男子正举着铜盖的手上。
男子的鼻尖离香炉更近了一些,紧接着皱了皱,好似在仔细品味其中香气。而后将铜盖恢复原位,朝沈羡看来,观察她的反应。
方才……方才他问的什么?
在陆衡的注视下,沈羡小心翼翼地回想着。
好像是问,这香味合不合她心意?
“嗯,挺好的。”沈羡不经思考,脱口而出,“不过为什么突然想着换了一种香?”
陆衡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不过安车内只有他们两人,沈羡向来眼力不错,还是捕捉到了他转瞬即逝的笑意。
“这有什么为什么,若一定要我想个回答出来……大抵是,心情不错?”
“太子殿下心情不错,于是便要折腾我这种无辜可怜的小女子了?”沈羡扶额,“你要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好好睡上一觉了,方才好不容易入眠,偏生又被你喊醒。”
陆衡低着头,双手合十,朝她行一礼。态度是恭恭敬敬,可这礼做得极为随意。
“那可真是对不住,扰人清梦,陆某该死。”
“哼。”沈羡再度靠在车背上,额头点着车帷的边缘,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别以为我没看清,太子殿下此刻若是死了,论起罪魁祸首,首当其冲的就是我。”
“你若真心愧疚,剩下的时间里都安静待着,别再吵我了。”
“嘶——”
沈羡本想着此话一出,他也该乖乖地闭嘴了。陆衡这么一声,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好像是她真的强迫他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还有什么话,快说,我真的乏了。”沈羡紧闭双眼,任由睡意再次涌入她的脑海。
“我能赔罪。”陆衡道。
对于他的话,沈羡显然没将其往心里去。
“是什么?”
“这不是已经在赔了?我还未曾告知于你安车要去什么地方,如今恰巧想起,便同你说一声。”
“带你去丰乐楼好好吃上一顿,如何?”
沈羡抬手,放在额前,宽大的衣袖垂下,夸张地挡住她的全部视线,眼前一片漆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敷衍我,此次前来丰乐楼,定是有什么要事吧?”
“嗯,被你说中了,沈二小姐真是冰雪聪明。”
“嘘——”
沈羡没什么耐心,索性让他安静。
自那日陆衡大胆的试探过后,沈羡便觉得这人在她面前是越发幼稚了,要事便罢了,偏生连夜晚冷不冷,是否需要添上一床衾被都能问得出来。
那时沈羡觉得,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立春以来是一日暖过一日,有时即便是夜里都觉得热。
亏他还能说出这些话。
重活一世,沈羡一心想着怎么对付刘荣与苏弘,又怎么会有精力应付这种事。
有时真想给他一个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不过他除却二人闲时莫名其妙的话语外,其他时候倒是很正经,与此前的样子无异,这巴掌还是堪堪收了回去。
不过,那时沈羡果断地扯开了话题,拒绝给他一个答案。
如今想想,若他逼她,她应当会给一个肯定的回复。
那只是因为她习惯了陆衡的存在,加之他还有点用,没别的原因。
……
此处的小厮还是极为机灵,二人刚刚坐定,雅座的门便很快合上。
屋子里安静得很,一声结束,更是只剩二人大眼瞪小眼,沈羡想听听外头的声音,却陡然想起,现下这里没什么客人。
陆衡轻咳几声,问道:“想吃些什么?”
陆衡一问,沈羡歪了歪头,疑惑道:“这丰乐楼如今是你做主,还用问我么?”
“自然是有的菜都上一遍。”
“……”
屋子重新归为一片平静,沈羡数着自己指节处有几道纹路,没能分出心思来留意陆衡的动作。
“方才下了车,我看见街上不再四处堆积着淤泥,亦没再看见四处游荡的百姓。”
“你在这之中,做了些什么?”
“我只是派人安顿好这一片而已,我手下本就没什么人,做不到让整个建康城恢复生机。”
“至于旁的地方。”陆衡停顿片刻,似是在斟酌着话语,“我听闻刘家和你父亲从中帮衬了许多,救济许多百姓。”
沈羡原本心情尚可,最多就只是隐隐对他们来此的目的有些担心,听了这话,心中不免添了些烦躁。
“此前刘荣攻打历阳城,洗劫建康城时怎么不见他们大发善心?如今倒是装起圣人来了。”
“他们但凡在那时有一分恻隐之心,而非只顾眼前利益,建康也不会变成这样。”
“是啊,早有这份心,还不如劝下刘荣激进的举动。”陆衡跟腔。
“更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打开城门投降。”沈羡补充道。
“不过,你真的打算就和沈家保持着僵硬的关系?若这么放着不管,待形势恶劣,只怕往后你们会兵刃相见。”
“他们不会。”沈羡干脆地否认,却没对他说清原因。
“还有一事。”陆衡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