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疗养院的时间里,泽尔达每天无事可做,只能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景色发呆。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相当折磨的事情。
泽尔达喜欢锦衣华服喧嚣热闹,喜欢南方的阳光和灿烂的花朵,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忍受不了半分清寂。
——但是,自从女儿去世,泽尔达的人生仿佛就被这种绝望的清寂萦绕着,无法挣脱。
她眼前常常出现幻觉。
一会儿是女儿叉着腰跺着脚跟司各特对着干的生活日常,一会儿是报道菲茨杰拉德家大小姐遭逢空难的新闻剪影;一会儿是强颜欢笑编造谎言安慰她的司各特,一会儿是面色冷凝下达着她听不懂的命令的司各特。
最后一切都化为眼前的空荡。
泽尔达知道自己对时间的感知恐怕也出了问题,但她无能为力。
沉重的精神压力已经压垮了她,她很难对外界作出反应,疗养院的护工们能做的不过是喂她吃下各种各样的精神类药物,艰难地维系着她的生命。
泽尔达缩在自己内心空荡又冰冷的洞穴里,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生活大概会持续到常规治疗药物都对她无效的那天——
然而,比那一天更早到来的,是一场席卷了整座疗养院的火灾。
火灾发生在深夜。
泽尔达亲眼看着那一簇火苗卷起浓烟,随即把包括自己在内的事物吞没,她温顺地应和着那场大火,没有任何挣扎,任由自己被烧灼。
身体的疼痛与精神的冷漠截然分开——最后居然也确实断裂开——
天光乍现时,泽尔达发现自己居然重新“睁开眼”,居然感到了诧异,居然……
居然看见了司各特。
但司各特看不见她。
泽尔达猜测自己可能变成了传说里的幽灵。
从前在家里、在她面前,总是不着调的男人竟然板起脸,严肃地对下属们派发听起来就很残酷的战斗指令。
哎呀,这是在做什么呢?
泽尔达困惑地想着。
很快她就知道了——
司各特·菲茨杰拉德宣称,他要夺取传说中作为道标的白虎,以拯救他的妻子、复活他的女儿。
泽尔达伸手摸了摸司各特的脸庞,头一次察觉他沧桑了许多,眼角甚至都出现了皱纹。
她难为地想:
可是,司各特,我不需要你来拯救呀。
虽然这么说会有些奇怪,但事实如此。
在泽尔达绚烂华美(或许略显单薄)的一生里,她真诚地将司各特定位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他的存在无疑会让一切增光添彩,但又于事无补。
当然,司各特不会喜欢这种话的,他总是像当初他们刚认识那样年轻气盛,骄傲得像一支照水自怜的黄水仙。
他会觉得自己能拯救什么,甚至改写悲剧。
而幽灵状态的泽尔达,只能温柔地捧住他的脸,在他于天际坠落时,用碎裂的戒指残忍倾诉——
亲爱的,你唯一能做的,是学着与悲剧和解。】
*
洛杉矶时间凌晨两点,菲茨杰拉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
奢华富丽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老婆,没有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