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匆忙来去的人群,医生职业化的诊断。
向菀对医院不陌生。
当她找到郑建军时,对方已经在警察的陪送下,住进病房。
医生下的病历是脑震荡,鼻子骨折,颧骨挫伤,膝盖更是水肿起来。但是否有更进一步的损伤需要住院观察,因为,病人清醒后,一直痛苦地在床上呻吟,要求医生再次检查。
来做伤情鉴定的警察在刚才的询问过后,得知这是一起家庭混合恋爱的纠纷——女孩子和雇主家男孩子谈恋爱,导致女孩子的母亲丢了工作。而继父为了让女孩子清醒一点,不要被男孩子骗了,与男生发生争斗。
这看起来是个不知死活的恋爱脑女生为了谈恋爱不顾自己父母生计的故事。
女孩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很少说话。
警察看了眼向菀,“你家大人到哪了?”
警察已经通知宋惠过来,照看伤患,除了了解实情,也是为了结案——是私了,还是坚持让伤人的一方行政拘留。郑建军的伤势看着严重,倒也不至于是刑事案件,路延希下手狠,但也只是让他行动非常不便。
当然,他们也通知了男生的父母,对方似乎是个背景深厚的人,说是派律师过来。
学校也派了辅导员,目前在路延希那边了解情况。
向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要给宋惠打过电话,电梯间那边已经走过来一个人。宋惠匆匆现身。
宋惠推门走进病房,看到丈夫鼻子上贴的纱布,半边脸都肿起来,顿时嘶声哭了。
她最终看向一直默默靠在墙壁上的女儿,“向菀,这下你满意了?你就想看着我们家破人亡?”
向菀摘下眼镜,妥帖地放进衣服口袋里,“他还没死。”
宋惠恶毒地看着女儿,伸手指指她,“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孽障!”
她暴风一般径直走过来,扬手,利索地给她一个耳光。
这耳光很重,向菀被打得偏过头,嘴里有丝丝血腥味。她咽了下唾沫。
旁边的民警见状,及时拦住,“好好说话,别动手啊。”
向菀抬眼看她,像看一个陌生人,没有更多的愤怒,没有更多的失望。
民警再次拦住宋惠,给向菀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她说点软话,但,女孩子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远离,也没有靠近。
旁边病房有人出来看热闹。事不关己地抻脖子张望。
宋惠依然吐出肮脏的字眼,直到,有高跟鞋敲地瓷砖的声音渐渐靠近。
众人看过去,宋惠的声音立刻停住。
即使天气还冷,路夫人仍旧穿着华丽体面的轻薄服饰,举止与气场独特,自动和病房这边划开距离。她罕见地带着口罩,并且,拒绝再向她们靠近。
路夫人身边跟着三个人,一个是孙管家,一个是穿着职业套装的律师,还有一个是身材高壮的保镖。
孙管家和律师代替路夫人,去跟警察和医生交涉。
路夫人的视线谁也没看,站在医院的窗前,姿态很悠闲地翻看手机,接了个电话,似乎不影响她处理公务。
过了会儿,律师和孙管家返回路夫人身边,等她接完电话,公事公办汇报:“对方说,给一千万现金才同意和解。”
路夫人抱着手臂,先是笑了一声:“一千万么,倒也不算多。只不过,他的命倒也不值这个数。”
宋惠反应过来,“太太您……你何必这样侮辱人!是你儿子把我老公打成这样!”
她对前雇主仍然存有敬畏心,气势上也弱了下来。
病房里,郑建军始终留意他们的声音,他知道宋惠的性子,被路家奴役惯了,根本不能指望她和路家谈判。
他忍着膝盖疼,撑着墙壁走出来,“你们不交和解金,大少爷就住在看守所里!别想轻易出来!两万块,你打发要饭的呢!”
律师刚才说,只同意给他付医疗费,以及两万的补偿金。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向菀忽然插入大人们的对话:“我也被你们打了,我也要你们交和解金。”
她的声音轻轻的,但所有人都能听得到。一时间,向菀又成为人群的焦点。
宋惠恨恨地看着她。
“这里的警察可以作证,还有监控。”向菀客观地说,“我现在有点头晕,也需要住院。”
路夫人微微地挑了下画得精致的眉。
宋惠不敢置信,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犯错了:“我是你妈。你敢这么对我?”
向菀无声地望着她。无动于衷的样子,让所有人一愣。
她只是看向警察,警察哪里料到这场面,只好让所里派人先过来,先安抚好恸哭的宋惠。
路夫人让孙管家先去缴医疗费。
她平淡地说:“延希主动打人,也是他的不对。就让他在拘留所待几天好了。”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她似乎不打算插手,这可出乎郑建军的意料之外。
他被打成这样,可不想只赚到区区两万块。
都怪向菀这个小白眼狼。
郑建军想冲过去,但膝盖痛得要命,路延希那小子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他差点跌在地上,“你这么帮助路延希,是不是给他打过胎啊!你们路家就是这样骗小姑娘的!”
根本没人理他。
路夫人转身就走,留下孙管家和律师处理此事,在保镖的护送下,离开这里。
因为向菀也报警,警察把她和宋惠也带回所里。
俩人是母女,也只是被调节。
宋惠不再大声哭闹,悲哀地拽着警察诉说自己如何不容易,还数落不听话的女儿各种不对。女警费力安慰。
作为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家的丈夫想对有钱人狮子大开口,但确实也挑不出什么大错。女儿肯定是不会嫁进有钱人家的大门,多要点损失费也算合理。但豪门之所以是豪门,也不是普通人能与之抗衡的。全靠对方尚存多少良心。
今晚的案件似乎不会轻易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