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对望着,又同时不再说话。好一会儿,才狠狠地抱在一起。王得意的拳头狠狠地擂着宋汀州的背。
长大以后,他很少再哭。
直到两个人都撒开手来,面对着面,他才发现自己正咬着嘴唇。尔后他不禁笑了起来。
宋汀州也对着他笑。王得意敏锐地看到,十年过去,已经有皱纹爬上他这位曾经最亲近也最可爱的大哥的眼角。于是笑声中,又添了许多心酸。
“好啊,太好了。”宋汀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中饱含欣慰,“你还活着……太好了,亚离。活着就好。”
他张口想要说“程雪时也活着!”,但是余光之中,瞄到那只鬼鬼祟祟的黑耗子,只好暂时按下不表。宋汀州最早留意到王亚离的目光,已经先一步笑起来,安慰道:“无需担忧他们几个,此间的事情,绝传不到外面。”
他的神色十分安定,黑耗子在旁边满面谄媚,点头有如鸡啄米。王得意张了张嘴,正待说话,忽然又听宋汀州道:“那位久不现身的小友也出来罢。”
话音落下,洞内先是一静,尔后在一个暗处的角落中闪出一道红色的人影。
不是别个,正是阿诵。
也不知怎的,他脸色非常差劲——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王得意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表情不是阿诵平日端着架子的面无表情,而是真的脸臭,就像是谁逼着他用一双别人用过的筷子来夹菜一样的表情。
“这位小友是……”宋汀州笑眯眯道。
阿诵并不答话,只是抱剑站着。慢慢地,他的目光移到王得意脸上,略一歪头,似乎是说“我看你怎么介绍我”。
王得意心中翻了一万个白眼,但仍笑道:“这是随我来的一个朋友……叫——”
“我姓童。”
王得意看向阿诵。这时候这小子又主动起来了,真叫人看不明白。不过转念一想,大约是阿诵恐他暴露他的身份——思及此,他心下一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此地的存在与朝廷利益相悖;是群乌合之众也就算了,可这终归是宋大哥的地盘……他偷眼一看,并未从宋汀州的脸上看出任何芥蒂。
“原来是童小友。”宋汀州笑道,“亚离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远道来此,都累了吧,我让厨房制备酒席,为你们接风洗尘。”
一听这话,黑耗子已经一蹦三尺高,腆脸笑道:“我去,我去。”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踪影。王得意为他轻功心中赞叹时,宋汀州的目光已经放到了跪在一旁的牛头马面身上。
“宋大哥——这、这全要怪我……要不是我……”
王得意不禁结巴起来。
宋汀州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大哥知道。”一转过头,眼光倏尔冷了下来,投在牛头马面身上,令他二人筛糠一般发起抖来,“念在你们送来我弟弟份儿上,我也不为难你们。自去刑房领二十鞭子。”
十年前,宋汀州为他送馒头,夜里被他叫起来为他按摩;十年后,忽然成了一处地宫的头领,言谈之间,浑然不似十年前的派头。王得意心中纳罕,但还是为他高兴,虽然这高兴也怪里怪气,说不真切。他没有问,而宋汀州已经开始解释,仿佛生怕他误会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