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同他们的孩子有着世界上最深沉的羁绊。
倘一方折损,另一方就会从灵魂深处形成缺失,变的残疾。
从这天开始,他的话变的愈少。人发恍,常在行走之时突兀停下,好像方向难辨。
严小姐提着茶壶正欲进门,却看见他在纸上快速的写着什么,时而又将眉蹙起,似乎还要更写一番下去。
她沉默的退了出去,将门的缝隙轻轻掩住了。隔了一刻,听见厅里响起帕赫贝尔的卡农来,那么轻盈跳跃。
他晓得她在伴着他。
流连于花海太久,会产生不清不明的寂寞。
美的昙花一现,顽强的却可以走到终点。
他这时真宁愿和她平安的过一辈子。
简单粥饭以后,他忽然问道,去看电影,还不好?
她喜欢见他活泼起来,于是笑着答应。
他将胡子刮干净,打着领带走到她的卧房门前。
见她穿一身粉灰色的贴身的裙,正要将帽子戴在头上。
他站在门边,衣镜倒出他的身形,被她看了过去。
她叫续生将桌上的唇膏递给她。
浑圆的唇,他看着看着突然垂下了眼睛,将她揽在了怀里,从她手中接过那只唇膏替她抹了起来。
有的话嘴上无声,心里却已经大声说了千百次。他们都是这样的人。
等到电影散场以后,天已经昏黑。他们并肩在路上走着,她的皮包扣子不时的磨蹭在衣服料子上,发出吟唱一般的音调。
走了一阵开始下雨,愈下愈大,铺天漫地的砸下来,俩人只好快步跑在一处房檐下躲身。
她的身上叫打湿了,几簇头发从卡子里滑下来,搭在肩膀上。受了寒气,人正微微发抖。
续生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空出一只手将她握住。
隔了一会儿,就着暖黄的灯光下如帘子一样的雨的幕布,置身剧场的舞台上一般的。
他说道:“还记得吗,没料到会有雷雨,远离家门,我们骤遭雷雨袭击。”
“赶忙躲进一片繁茂的云杉树荫,经历了无穷的惊恐,无限欢欣!”
严小姐忽然笑起来,接着念道:“周围的地面滚跳着一粒粒珍珠,串串雨滴晶莹闪亮,颗颗相逐,滑下云杉的针叶,落到你头上……”
续生看了她一眼,忽然将她抱住,
“猛然间,我们头顶掠过一阵惊雷——你吓得紧闭双眼,扑进我怀里……
啊,天赐的甘霖,美妙的黄金雨!”
阿波隆·尼古拉耶维奇·麦科夫的《遇雨》,他曾念给她的。
严小姐在他的怀里出声道:“还没打雷,你怎么就将我抱住了?”
续生看了她一眼:“既然我将你抱住了,你怎没有‘吓得’紧闭双眼?”
严小姐听罢居然真就把眼睛闭上了,于是理所应当的缓慢的衍生出了一个亲吻。甜腻的吻撞碎了融化进雨水里,遍散着整座岚康。熏风拂面的和着泥的滋味。
幻觉一般的爱恋,难免早早夭折。美好的思想让人遐追。浮在云里的身体觉得空荡,于是将目光投向人间,却看得了灰白一片。
璧人窗台裁心事,地久天长曾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