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号缓慢地眨了眨眼,嘴角笑意愈发深重:“克莱恩这个名字在北地遗民里并不常见,但很遗憾,我没有什么印象。如果你需要研究他们的起名习惯,我推荐你先着重梳理那几本书中的内容。”
“还有什么疑问吗?”
克里斯缇娜双手支在桌上,身体向他逼近,目光汹汹:“我拒绝看那几本有着不公正立场的书,他们对于北地遗民的偏见令我怀疑记载的真实性,我需要一手资料,而不是夹带私人恩怨的记录。”
十三号不为所动:“我需要提醒你的是,目前关于北地遗民的前沿研究基本都是这样的论调,这不是偏见,而是事实。”
“你们根本不了解他们。”克里斯缇娜大声说道:“这些研究从未接触过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只是一些偷窥者的臆想,和基于上古传说的编造。”
“克里斯缇娜小姐有没有想过‘没有人接触过他们’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十三号仍保持着笑意:“他们就是这样危险的、封闭的、无法改造的种族。接触过他们的人都死了,只有那些在暗处‘偷窥’的研究者,才有机会把这些材料带到你面前。”
“可我活得好好的。”克里斯缇娜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几个字,起身离去时嘴里还嘟嘟囔囔道:“带着面具的伪君子…我是疯了才觉得他和克莱恩像…难怪塞米拉不亲自来找他,分明就问不出什么东西…”
这天之后,克里斯缇娜就将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她从莉里昂小镇的历史入手,查阅了许多书籍,其中记载的一条传闻引起了她的兴趣:“小镇中心教堂是帝国唯一同时供奉三教神像的教堂,以纪念辉煌的北地文明时期…听说在晴朗的满月之夜朝狩猎母神像许愿,能看到想见的人的踪迹。”
然而小镇实行严格的区域宵禁。莉里昂小镇的区域规划分明,只有东南部的居民区在夜晚允许自由活动,研究所在的东北方,教堂所在的中央区,商行所在的西南方以及冒险协会所在的西北方,在夜晚十二点到早上六点期间都不允许人员出入。不过克里斯缇娜自有突破结界的办法。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用几天时间观察同僚们的作息:
波德莱尔教授在工作日遵循着老年人作息,九点睡着三点就醒,还喜欢打鼾,万一她在路上耽搁比较久,回来得小心撞见他(不过老头很好糊弄)。此外,他周三就和所长约好周五晚通宵打牌。
塞米拉最近沉浸在魔法世界中,晚餐会后就回房整理资料,十二点准时关灯休息。
二楼的所长作息和波德莱尔教授差不多,另两个研究员这周一就出发去北部山脉考察,至少要下周才会回来。
而四楼房客虽然早出晚归,但克里斯缇娜根据他的脚步声判断,他的作息很有规律,每天两点回来,早上七点离开。就是不知为何每次路过三楼都会在楼梯口停顿片刻。
只有那个十三号神出鬼没,起初克里斯缇娜以为他坚持早睡早起,但是周四晚十二点在他门口蹲点时和他撞了个正着,那时他甚至还穿着白天的翠绿色休闲西装,克里斯缇娜只好以走错楼层为由搪塞过去。
其实再观察过周末会更保险一些,可这周五晚上就是满月,一整日天空云净澄蓝,克里斯缇娜果断决定行动——要是接连几月都是阴天,等到他们离开莉里昂都未必能找到机会。
谁想到今晚遇见拉尔夫,“不过他应该没有怀疑我。”克里斯缇娜心下默默推测:“而且他秘密来到这里还能说明一件事,就是这里肯定有克莱恩的线索。”想到这里,她心潮澎湃,恐惧与不安立马被抛诸脑后。
穿过繁华的酒馆与商铺街区,克里斯缇娜窝在一户人家的窗下。这条路线也是她用几个晚上规划出来的,这栋屋子房门紧闭,窗牖积着厚重的灰,据说屋主已举家搬迁至王城。
她从衣袋里掏出一只银色怀表,这是她成年时收到的礼物,是父亲跟西岸商人交易来的法器,名为“午夜罗盘”,在午夜十二点到三点的每个准点,向它说出一个名字,这件法器能让她短暂地进入时空缝隙,并指向这个名字拥有者所在的方位。
但是使用的限制条件十分严格,除了固定的使用时间外,法器每隔三十天才能使用一次。其次在说出名字时,她必须专注回想名字拥有者的外貌,并且在此前五天内她必须和此人有过对话。除了满足这些条件外,名字拥有者还必须在她五米之内才能被指出,任一条件缺失都会让怀表失灵,而失灵的表现就是指针会指向当前时间的相反方向。
这只怀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沦为纯粹的装饰品,这次克里斯缇娜也并非用它来寻人,而是利用这短暂进入时空缝隙的间隔穿过结界。
当指针恰好步入午夜十二点时,鬼使神差地,她想起十三号,今夜她没敢去他房间门口确认。
身体轻飘飘,像是碎散成千万颗粒子在时空间浮动,她顺利地穿过结界,指针不出意外地齐齐对准数字6。
保险起见,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小巷空荡,只有浓稠夜色与星点烛火。
她向前走去。